翌日早上,缪云霄带着老岳刚要离开唐家的时候,就被白芨叫住了,“缪家主且慢,掌门大师姐有句话让我带给你,她说她答应了。还让我转告你,掌门不久便要回云州,我们不会在唐家待太久,更不会特意留下来等缪芙蕖康复,她若醒了,直接送去青云派就是。”
“什么?”缪云霄难以置信地问道。
“话已带到,告辞。”白芨严格遵照缪饶的叮嘱,高姿态带话,不给缪云霄一点好脸色,所以她不回答也不解释,说完就走。走着走着,白芨“哦”了一声,“我还忘记了一句话,师姐还说了,既然缪家主发誓不再要求她任何事,却因为缪芙蕖求了她,她肯定要开恩。但吃水不忘挖井人,哪怕是恨,也要一辈子好好的记住缪饶这个名字,因为终究有一天,她还会回去。”
“什么!”再说起同样的两个字,缪云霄只剩下了愤怒,还有心知再也无法越过的障碍。
“爽!”白芨暗暗一拍掌,只觉得劲极了。
当日在演武场时,白芨就觉得缪云霄华丽夹枪带棒,听着没有任何纰漏,听着却浑身不自在,她从小良好的教养从不允许她有一点出格的行为举止,才生生地忍住。直到现在,才能一吐为快,把她一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统统说了一遍,心里痛快极了。
她活到这么大,还从没有大胆地讽刺过谁,更没有如此明目张胆的恐吓过谁,不得不说,在遇到缪饶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以前的生活有多么的无聊乏味。
“缪饶……”白芨念叨着这个名字,嘴角情不自禁地一扬,“还真是个率性,又有意思的人。”这种畅快,被信任的感觉,就是朋友的感觉吗?还真是陌生,又令人喜欢的感觉。她欢快往回跑,迫不及待地想跟缪饶深谈一次。
另外一边,老岳虎着一张脸,浑身都是怨气。他双手叉腰痛骂了缪饶几句,啐了一口,“家主,你瞧瞧,那都是什么态度,路边捡一条狗养着,见了我还知道摇摇尾巴,你再看看她。什么德行,不帮就不帮,用得着这么羞辱人吗?连个传话的,也跟她一样的讨人厌模样。想当初见他们兄妹二人可怜,我多少还要照顾一些,没想到……当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老岳越骂越觉得火气翻腾,“她不是从不承认是缪家人吗,还当着六大门派的面要跟缪家断绝关系吗,还说什么终究有一天要回去?怎么,现在也学会了攀高踩低,爬上了青云派的大树,就要给我们脸色看了?”
“报仇。”缪云霄有些失神,嘴里不自觉地就呢喃出了这两个字。
“什么?”他说的太低,老岳没听清楚,追问道。
“她想回来报仇。”缪云霄回答的十分肯定,他绝不会怀疑缪夫人和缪峰在缪饶心中的地位。
而奇怪的是,他竟然开始心慌了,他明明是金丹的修为,缪饶只是一个炼气期的毛孩子,连他的一个手指头都不可能伤到,可他一听到白芨传的话,第一直觉就是缪饶回来报仇,而且必然会报仇成功。
“太可笑了!”简直匪夷所思,缪云霄作为一家之主,居然每一个孩子恐吓到了,还无比地相信缪饶迟早有一条会报仇成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哼,的确可笑。掌门首徒,也并非可以为所欲为,青云派还能为了一个掌门首徒,不分青红找白屠戮一个家族?不是可笑又是什么?”老岳不以为意地说道。
“回青州吧。”也不知道那天交谈过程中,缪饶说的哪一句话刺中了缪云霄,短短几日而已,好像他曾经的嚣张,都在一夜之内不复存在了。可能缪饶说的没错,他是一只豹,却也只是已经老了的豹。
……
“师姐,咱们过两招如何?”白芨兴冲冲地赶回来,首先就跑去西厢房,一把推开缪饶的房门说道。其实那天演武场上,她就想跟缪饶好好比试一场的,但是那天她得伤势确实不允许,比了也是输。好在她得退出,也算成就了最后一场的精彩。
“好啊。”正好景予被风亦叫去交代事情了,缪饶也闲的发慌呢。她活动着手关节跟着白芨走到院子里
“那就请师姐赐教了。”白芨一拱手,说完就对准了缪饶的侧肩挥出一掌,并未出全力,更像是试探。
缪饶肩膀一侧,躲过了白芨的一掌,同时出拳,击中了那一掌,她脚下还未动寸步,反而一圈击的白芨后退了两步。那一拳看着不重,使用的却是巧劲,正好击中白芨手掌上的穴道,短时间内有些许麻木。
“?”白芨手臂微疼,手掌上却没什么知觉。她收回手,转动着手腕,又活动了两下,手掌中的感觉慢慢恢复。忽而,白芨一笑,叹道:“果然厉害。”
“早在黄泉森林的最后一关时,我就想跟你交交手了。师妹,你是见过我的本事的,若不出全力,你恐怕难以在我手底下走过几招。”缪饶知道这点小把戏难不倒白芨,而白芨也根本没有认真,“我有一个提议,你我都不必再试探,全力过招,不论输赢,都只过十招。”
“好啊,那你我师姐妹二人就当以武会友了。”她们都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一旦太过,难免伤了和气,这个提议正好,点到为止。
她们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中收到了开始的信号,都不再谦虚,拿出真本事来。只在弹指之间,站在院子两端的两人立马交战在一起,一个出拳的路数新奇奇特,一个身形步伐流畅,速度和出招的力度带动了风。
也就那么片刻的功夫,风越卷越大,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看不清她们出招的招式,只看得见一片模糊被搅混的残影。风声太大,连带着,院子里精心养护的花草都被连根带起。
十招一到,两人默契的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院子里已经狼藉一片。她们各自坐在院子的两个方向,喘着粗气,都在为对方的修为叹服。她们相视的那一眼里,有惊叹,有佩服,还有来日再战的意思。
“师姐果然名不虚传。”白芨由衷地赞叹着。
“你也不错。”殊不知相较于白芨的叹服,缪饶内心更为震惊。她基础都是靠着练体,从血汗中一点点累积出来的,修为更不必多说,能与花缕和景予这样的筑基者有一战之力,白芨居然在不借用法宝等外物的帮助下,十招可以跟她打的不分彼此,实属难得。
“是师姐承认了。”白芨知道她们之间的差距,大方地承认道。
“……”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刻,两双眼睛相对,忽而都大笑起来,越笑越得意越畅快似的。缪饶走过去给了白芨一个大大的拥抱,拍了拍她的肩膀,“难得有人跟我合得来,叫师姐多生分,我就叫你名字,你也叫我缪饶如何?”
“缪饶。”
“白芨。”
两人就跟疯了一样,抱在一起又笑又哭,相见恨晚一般,推心置腹的畅聊,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也是在当天晚上,缪饶讲了自己的过往,锦州的一些见闻之后,再次从白芨口中得知,九重楼的幻音阁是真的有幻觉。她不受影响,纯粹是鉴术的功劳。
当天,缪饶和白芨打完一架之后,不打不相识,建立深不可测的友谊。等景予带着外出归来,带着风亦命他特意寻来的收徒礼送给缪饶时,他看到就是两个小姑娘相谈甚欢,热闹愉快的场景,根本容不得他插上一句话。
“师妹?”景予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他有种半天都迈不进房间的感觉。景予平时没怎么觉得,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他总觉得好像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即将失宠一般。
“我爹专程让人做的,今日刚做好,让我取了来,说是送给你的收徒礼。”景予径直过去,将手中的一个木盒子硬塞入缪饶的手中。
“哦,代我向师父问个好。”缪饶受过木盒子,都来不及看一眼,直接就转向白芨,说道:“我跟你说,我当时在七星塔的时候……”
“师妹!”景予心话:那不是你的秘密嘛,不是只能告诉我的秘密吗?
景予有些丧气,他瞧了瞧白芨,再看看跑了一天的自己,连个问候都没有,张口居然叫的还是师父,两厢待遇差别未免太大了些。他只想知道,这一天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莫非师父还交代了什么事情?”缪饶忙碌中略一抬头问道。
“没有。”景予耷拉着脑袋,心想怎么又是师父,那他呢,师兄呢?
“掌门送的礼物,我倒要瞧瞧是什么宝贝。”白芨瞬间感觉出了空气中的微妙,很懂的看人眼色,帮景予解围道:“缪饶,你打开来看看。”
被这么一说,缪饶也好奇,在景予期待的眼神中,她打开了木盒子,是一串手链,上面一共镶嵌五颗宝石,分别是五种属性,每一种属性对照着一种颜色,和一种攻击方式。不仅美观,而且是强有力的护身符。
缪饶自然喜欢,当即就戴在了手腕上,刚刚合适。
“天啦!五行手链!”白芨捧着缪饶的手腕仔细打量着五颗珠子,看的直流口水,眼中写着赤裸裸的羡慕,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掌门好大的手笔!缪饶,这可是纯晶,不比仙晶差,你知道光是太快这种纯度的火晶石要多灵石吗?足够建立一个世家了!更何况,这还是金木水火土五块晶石,每一块晶石都是高纯度,而且质量等级相同,何其不易!你别看它现在只是一个下品灵器,炼化之后,随着你的修为增长,它的品阶也会随之增长。”
白芨越说景予就越得意,鼻子翘的老高,心说:对对对,这么不易的东西,还是我亲自去操办的,都是我的功劳。他在线求表扬,求关注。
然而……
“当真!”缪饶是激动了,但不是对着景予,而是对着白芨。得意的景予,瞬间就变成了淋了雨的孔雀,提不起一点兴致了。
“高纯度的属性晶石,只要有钱就可以找到,但是要找到像这样纯度一样高,质量等级完全相同的就不容易。如果集齐了,还有另外一个功能,祭炼之后,五行手链便可认主,除你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夺走。不仅能攻击,还能储存灵气,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个传闻,据说五行手链的五行灵气特殊,全部集满之时,可以培养五行灵识。不过这些都是传说,从来没人将五行手链的储藏灵气存满,所以也不得而知。不过,你可以试试。”
“师兄,白芨说的都是真的?还有什么隐藏功能不?”缪饶像个太阳花一样,热情地看着景予。
“嗯。”能说的白芨全部都说,他还能说什么?景予呵呵干笑两声:现在才注意到我,是不是有点晚?
“你赚了,赚大发了!”好像得到五行手链的是白芨一样,她比缪饶的反应还大。“快,快放一碗血出来,附着一缕神识把手链祭炼了。”
缪饶直勾勾地看着兴奋的上蹿下跳的白芨,冷不丁地问道:“话说,你好像很了解它啊?”缪饶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链。
“我观你穿着,言谈举止,不像是你在唐家演武上登记的平民百姓那么简单。”景予也好奇地看向白芨。
“额……其实……”白芨瞬间冷却下来,摸了摸下巴,欲言又止。
“你要觉得为难,我们不问你就是了,但是可以不说,但绝不能骗我们,更不能做有害门派,损害门派名誉的何事情。否则,我绝不会手软。”缪饶的眼神瞬间变的杀气凌然。风亦待她不薄,救她出水火之地,又有知遇之恩,景予视她如知己,她拜入青云派门下,自然跟门派同气连根。
任何人,哪怕是白芨,只要危害到了门派的利益,她都不会放过。
“没有,绝对没有。”白芨打了一个寒噤,坚定地否决道。
“没有便好。”缪饶凌厉的脸瞬间勾出一个笑容,好像刚才的那些话不是出自她一样。“你知道的不少,那也应该知道祭炼的详细过程咯?”
“嗯。”白芨点点头,心尖上微微一颤。她的父亲说过,这种性格的人不是池中之物。此刻,她对缪饶不仅仅佩服,还有一些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