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峰没变,可沧澜峰内的景象已经大不相同,较之前繁华了许多,往来沧澜峰的人数多了,广场也随之扩大了一倍,就连试练塔也从三座变成了四座,两座七层,两座九层。
同样都是青云派的试练塔,进去再出来之后,却物是人非,早不跟当时一个模样了。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或许……这真的就是特殊关卡的力量,真的一晃过了七年吧。
面对眼前之景,缪饶有些怔愣,似曾相识,却又恍惚不敢相信,呆呆地望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
“掌门师姐回来了!”
“掌门师姐从试练塔中出来了!”
沧澜峰的广场上有人见到了缪饶,大声吆喝着,须臾,便有几百人围拢过来,对着缪饶问东问西。
“师姐,你真的突破了‘烂柯人’的特殊关卡?”一个青衣的内门女弟子激动地问道。
“当然通过了,你没看到师姐的修为比进试练塔时提升了很多吗?”另外一个灰衣弟子说道。
对于灰衣的外门弟子来说,七年能提升九层修为,已经是天才了,可是他不知道,七年对于缪饶来说,只在一瞬之间,她的修为并不是七年提升来的,而是几天之内的变化。真要轮起来,那是比景予还要恐怖存在。
“哼,还不是筑基的修为,我看也不怎么样吗?”一个陌生的嗓音传来,却给了缪饶一种熟悉的厌恶感。
这种程度的厌恶感,她只在一个姓氏上出现过,是谁,她已经猜到了。她也猜到了他们迟早会遇到,却没想到她从试练塔出来第一天就见到了,真是冤家路窄。
她推开景予,扒开人群,只一眼,便进入了全身戒备的状态。她眼前的人,或许年龄变了,身高变了,长开了一些,可是那双恶毒的眼,那股演武的感觉,早就被她刻在了骨子里,想忘也忘不掉。
而……缪芙蕖,她居然穿着青衣,衣领着绣还有花纹。花纹缪饶不认识,但是普通的内门弟子衣领上,绝不可能有花纹。什么时候起,缪芙蕖不仅变成了内门弟子,还是成为了内门弟子中地位更高的那一个?
她尽量保持冷静,冷哼一声,“缪芙蕖,居然是你!对了,我怎么忘记了,我进试练塔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七年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比如你养好了伤,被送进了青云派。你说我的修为不怎么样?”
缪饶看了看景予,气势和魄力远超以前,她看不透,但至少可以肯定在辟谷之上,距离结丹恐怕只有咫尺之遥了。她笑着说道:“跟师兄比起来,我的修为确实不怎么样,要是跟你比……”缪饶打量缪芙蕖几眼,笑了,“七年了,你怎么才练气七层,我拜入青云派时已经是这个修为了,我甚至不屑跟你比,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修为不怎么样?”
“缪饶,你……”
“闭嘴!”景予喝止缪芙蕖,一个眼刀甩过去,缪芙蕖惊出一身冷汗,那居然是杀意。她既害怕又不甘心,“师叔,我和你才是同出一脉,你为何要帮着外人?”
“师叔?外人?”缪饶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游走,真是有意思,这七年到底还发生了多少事,景予居然变成了师叔,她这个掌门收徒反倒成了外人。
“此事我稍后跟你解释。”景予有些无奈地跟缪饶说了一声,然后转向缪芙蕖,怒道:“论辈分,我是你师叔,缪饶也是你师叔,你胆敢直呼师叔的名讳,以下犯上,莫非你还有理了?轮亲疏,缪饶是我父亲的首徒,我看那个外人是你才对吧?”
“我,你们……”
还不等缪芙蕖把话说完,四周围观的内外门弟子边对缪芙蕖议论开,显然,青云派不是青州缪家,这里以实力为尊,掌门首徒跟掌门独子的威信更高些。缪芙蕖被大家一阵炮轰,说的面红耳赤,无脸留下来,狠狠瞪了缪饶一眼,心说:缪饶,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要你好看!然后便唤了仙鹤,扭头就往凌霄峰的方向飞去了。
碍事的人一走,其他的弟子又蜂拥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师姐,十天前大师兄就出来了,为何你等到今天才出来?”
还有人问:“师姐,你跟大师兄是不是闹矛盾了?”
矛盾?这要从何说起,要说没有呢,又不大像,否则为何夏侯玄明会不顾她的生死,把她独自丢在熔浆底下?要不是她命硬,估计这会儿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要说有矛盾,沧澜峰的广场上,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矛盾又从何而来?
好吧,就结果而言,那就算是有矛盾了吧。
“啊?”缪饶一头雾水,这些消息他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怎么像是亲眼看到的一样?要不是缪饶知道夏侯玄明性子冷,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夏侯玄明本人放出去的消息了。
“各位同门,师妹她刚出‘烂柯人’的关卡中出来,还未拜见过掌门,你们若有什么问题,改日吧,门派规矩不可废。”景予一出马,三言两句就把广场上的众人打发了。大家虽有迟疑,奈何他们也不敢对上位师兄师姐发出质疑,只能各自散去了。
“走,回椒紫峰!”景予拉着缪饶就走。
“喂,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缪饶还没从七年的时间变化中回过神来,这七年一晃而过,她却没有半点真实感,又一股脑听到了许多,见到了许多人和事,一时本根没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想先知道谁?”景予祭出自己的飞剑,他的剑早就不再是七年前的青钢剑了,但从剑意,也能看出至少是仙器以上。景予将缪饶拉上他的飞剑,御剑而行。
“啧啧,仙器啊!”缪饶有些眼馋地看着景予的飞剑,直到景予问话,她才回过神来,“大家为什么问我是否跟大师兄闹矛盾了?他从试练塔中出来时说了什么吗?”
“这倒没有,大师兄一向独来独往,从没见过他对谁多看一眼,话也不多,就是老祖和我父亲,他们也不畅交谈。因为那天大师兄从试练塔一出来,就发了一通火,这一点也不像情绪从不外露的他,当初进入试练塔的只有你们两人,所以大家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能惹怒大师兄。”
景予说着自己也是一阵好笑,摇了摇头,说道:“他的心里大概只装得下他一个人,还有他的仇恨,哪里会因为是是非非,别人的喜怒哀乐而发火呢?他受罚也是故意为之,只怕是为了进去寻找什么,看他动了那么大的怒气,大约就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呵……”缪饶虽然万幸逃出生天,但是当时在熔浆底下九死一生的紧张,被抛弃的委屈,还有被迫立马承受生死抉择的压力,到现在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千万种情绪在她逃离了熔浆之后,此时全部涌上心头,她将试练塔底下的事情,抱着打小报告的心思全部说给了景予。
她一口气说完,仍觉还有余怒未消,揪着景予的手臂出气,说道:“这个大师兄当的一点也不称职,你也觉得他太过分了吧?”她揪着景予的手隐隐用力,只要景予敢说半个不字,她就要将那块肉从景予的手臂上揪下来一般。
“你……你吸收炼化了试练塔中所有熔浆?”最后一个字说完,一滴汗从景予的额上滚下,震惊的半晌合不拢嘴。
或许别人不知道,景予却清楚的不能再清楚。那些熔浆都是风亦的手笔,从火灵派的火山中弄来的,若一个不当心,辟谷也能烧到神形俱灭,缪饶进去的时候,可是才练气期的修为。而且,要知道,熔浆猛然加入水中,会引发爆炸,更何况是对修道者视如生命的丹田,她怎么敢?
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会有人敢对自己这样冒险,缪饶……狠人!
“你……你没事?”景予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缪饶现在不仅无碍,身上火属性灵气的气息很重,整个人从修为到气势的外放都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看上去变强大了很多,行动上却能做到行如止水,没有任何响动。她身上的气,安静平和,细腻到仿佛能感知一切,那绝不是筑基能达到的程度,甚至连他现在都做不到。
她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吸收了所有的熔浆!烂柯人他没见识过,但当初风亦设立这个关卡时说过,这是一个时间的限制,闯关之人或许只经历了一瞬间,可那一瞬间却能根据闯关者的情况而定,或许是几年,或许是几十年。
也就是说,整整七年,缪饶陷入在烂柯人的关卡内,根本没有修炼的时间,可是她再出来时,确有筑基六层的修为,唯一解释的通的便是她用熔浆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妖孽啊!”景予绝对实在惊叹赞扬,只是修道界中甚至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语可以形容,他有些结巴了,“师妹,你,太大胆了!”
“嗯?”缪饶并不知道景予说的是吸收熔浆这件事,心想夏侯玄明真有那么可怕,不过是单独共处了几天,事情就有这么严重么?可是最后他不是抛下她独自走了么,她现在既然已经出来了,不也大度地选择无视这件事了么,怎么,她还有错了?
他又老祖当靠山,她不敢说他了还不成吗?
缪饶犯了一个白眼,又问道:“缪芙蕖又是怎么回事?”
“你才进试练塔没几天,她就被缪家送来青云派了,起先只是个外门弟子,一直住在万明峰上,几年来我也没见过她,都快忘记了她的名字,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居然被二师兄看中,收为了徒弟,连那一年的内门弟子选拔都没有参加。缪芙蕖也是拜入凌霄峰之后,在二师兄的教导下,这几年修为才突飞猛进的。”
“更奇怪的是……”景予说着皱起了眉,“师父离不开凌霄峰山顶的仙草,所以一直不愿意下山,可就在二师兄六年前回来之后,师父突然对整个赤澜大陆宣布遁世,以后道门中的事一概不管了,就此离开了青云派,云游四海,不见踪迹。师父门下十二位弟子,一夜之间除了我和七师兄,全部下山了。而凌霄峰,也归二师兄掌管。门派有规定,凡是达到金丹修为,可以获得真人称号,开山收徒,二师兄接受凌霄峰之后,收了上百徒弟,凌霄峰现在……”
按理说,徒弟开山收徒相当于另立门户,不管是从道义还是规矩上来说,都不能占了师父的山收徒,这违背了修道者的道心,属于人唾骂的行为。风越的大弟子,是风越花了最多心思教导的弟子,最是疼爱,这不应该啊。
“什么?”风越遁世,凌霄峰易主?风亦不管吗?缪饶双眼都直了,里面去拿时问号,“这七年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二师兄不是正派人士吗,怎么也会干出抢夺师伯山头的行为?”
“或许不是,二师兄只是想趁着师父不在这段时间,代为管理凌霄峰吧。”景予说这句话时,不自主的声音就递了下去,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总感觉这次再见面,二师兄变了很多,却又说上来到底变了哪里?我只知道我五岁那年,跟着师兄们送二师兄下山历练时,他才三十岁,刚刚结丹,意气风发,势必要站在修道的顶端。这次他回来,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可总觉得笑意并未到达眼底,给我近在迟尺,却相隔千里的陌生感,每次见他还有些凉飕飕的。”
以前,师兄们下山历练,就景予年纪最小,留在凌霄峰上,他常常觉得凌霄峰比椒紫峰还冷清,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凌霄峰人多了,热闹了,他却又不习惯了。自从二师兄不断收徒起,景予便从凌霄峰上搬走了。
他先是搬回了椒紫峰,特意找风亦说了凌霄峰的事情,想请风亦出面,谁知风亦叫他不要多管闲事,景予一气之下,又从椒紫峰搬到了沧澜峰。
其实,他撒谎了,风亦并没有说要见缪饶。从他得知夏侯玄明从试练塔中出来时,他便有意在试练塔蹲守,等着缪饶出来,带着她再去一次椒紫峰,为了就是两个人合力说服风亦,把风越请回来,还有……整顿凌霄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