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十二?缪饶总觉得名字很奇怪,不像是禁地,更像是什么咒语,多看几遍浑身都能起鸡皮疙瘩的那一种。
倒是壁画上的那条龙,画的栩栩如生,一双龙眼无比犀利。缪饶看着不自觉地走上去两步,伸出手摸在龙头上,问道:“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龙跟屋顶上,有点像?”她问完半晌没听见有人回答,她一回头,一个瑟缩,心脏都慢了两拍。
“师兄?”他两眼直直地盯着缪饶,眼中有仇恨的火焰在燃烧,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剑眉拧着,好像随时准备冲上去。
“我……”我好想没做什么吧?缪饶举起双手,慢慢往旁边挪开一步,却见夏侯玄明的目光并没有随着她移动,还是盯着原来的那个位置,缪饶拍拍心口,虚惊一场,差一点就以为他要杀了她。不过,夏侯玄明到底看到了什么,突然间变化这么大?
缪饶顺着夏侯玄明的视线望过去,不就是那副壁画吗,上面除了一些妖魔鬼怪,就是一条龙,还有奇奇怪怪的许多符号,缪饶一个也不认识。可这些只是修道界的一个信仰罢了,哪里就能让夏侯玄明懂这么大的气?
而且,她绝对没有看错,他的眼中是仇恨,是比在山洞中被她惹怒时,更加深重和浓烈的恨意。他一旦在这种恨意下,爆发出的杀意无比瘆人。他那个级别的杀气,强大到能充斥到整个地宫的空间,使人浑身颤抖着发冷,几乎不能动弹比受到了酷刑还让人煎熬。
“师兄!”缪饶在他发出的杀气重挣扎着,大声喊道。
杀气突然收敛,夏侯玄明回神,表情依旧淡淡的冷冷的,除了眼神有些凶狠之外,根本看不出他刚才的失控。似乎,他跟他的仇恨共处的多年达成的默契,他在隐忍,像一头捕食的兽,蛰伏在灌木中等待最佳的出击时间。
为了这个机会,他能隐忍一切,能万事俱备,只在暗中等待。缪饶有一种感觉,他,是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在仇恨中更加极端的自己。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有一个好运气,还是该替夏侯玄明悲伤他的灭族。
她现在有些后悔了,确实,她不该对他的事情多嘴的。要是七年前,有人劝她不要报仇,她或许跟现在的夏侯玄明一样愤怒,恨不得全部斩杀。更何况,他失去的是整个家族的族人,他们的仇恨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层次,他陷入的是比她能理解的更像泥潭,更像万劫不复的孽。
地宫十二的每一扇门都是假门,根本推不开,完全就像是壁画的一部分。夏侯玄明在壁画上仔细瞧着,用手指叩打着石壁,寻找着开门的机关。缪饶赶紧整理了心绪,跟上去,学着他的样子也在墙壁上这里敲一下,那里摸一下。
总觉得空气里有些紧张尴尬的味道,缪饶轻咳两声,掩饰性地问道:“师兄,你说地宫十二到底是什么意思,里面都装着什么,怎么搞的这么神秘?”
她也只是想借问话,假装忘记了刚才夏侯玄明想要杀人的场景,没指望他会回答自己。而不知道怎么的,从四座石像自动退出战斗后,夏侯玄明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缪饶,看不出是好心还是歹意,反正让缪饶心里发毛,徒添紧张。
“一个秘密。”夏侯玄明破天荒的发起了好心,回答了缪饶的问题,只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就是了。
切,缪饶在心里犯了一个白眼,心想弄的这么危险,又是石像,又是机关的,谁不知道里面有秘密,她想问的不就是那个秘密的具体的内容吗?“什么秘密?”
“或许与赤澜大陆六大门派的建立有关……”
“这不是历史吗,为什么是秘密,有必要遮遮掩掩,还弄四尊大佛在这守着?”缪饶心想,除非六大门派的建立不光彩,那才是最大的秘密。
“不仅仅是六大门派,在六大门派建立之前,赤澜大陆曾经发生过一次大乱,在那次大乱之后,人界几乎被屠戮干净,险些灭族。而赤澜大陆,横尸遍野,到处都是秃鹫和骸骨,整个大地就跟泡在鲜血中的一样,弥漫着一股尸臭。修道界的幸存者不足万人,却因为尸臭引发的尸毒又消减了一大半。整个赤澜大陆,足足十多年寸草不生,臭气熏天,不见阳光……”夏侯玄明眼神迷蒙,好像陷入了回忆。
人界差点灭族?意思是说差点人类就灭种了么?不对,人界在青州往西,是个灵气极其薄弱的地方,不适合修道,只能看着意念和毅力修佛的地方,而且,人界跟修道界不是不能正常往来的么?说是赤澜大陆的一份子,其实跟不是没什么区别,怎么大乱还把人界牵扯进去了?
缪饶不明白,如是问道。夏侯玄明说:“那个时候,只有赤澜大陆一说,并没有人界与修道界之分。是大乱之后,人界死伤惨重,没有了人,那么也就没有了修道者,所以为了保下最后的人类血脉,避免赤澜大陆不被妖兽占据,佛宗和道宗才联合将两者断开联系。也是因为在赤澜大陆最颓败,灵气最少的时候,人界与赤澜大陆隔开,导致灵气本就几乎为无的人界,又少了从赤澜大陆流过去的灵气,根本不能修道,便只能沦为凡人界。”
原来如此,难怪缪饶觉得奇怪,当年锦州也没有灵气,不毛之地,还不是被唐家改造了,为什么凡人界就没有灵气。原来如此啊,既不具备灵气的根基,有没有引进灵气的本事。
“凡人界这个名字,也是因为他们不能修道才起的。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不依靠灵气修炼的道宗,当年一同前去了凡人界,才谋出另外一条出路。”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地忍耐着,他尽量平静地说着那些过往的故事,但是声音中还是能听出些许的颤抖。他接着说:“那是一个地狱,生不如死的世界。所有的人都以为不可能在地狱中活下来,而唯一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凡人界的那些人们,都希望他们能活下去,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能修成大道,返回赤澜大陆为他们报仇。可惜,都失算了,在那个没有灵气的凡人界中,修道者的修为再也不能精进,多数都在对回忆的痛苦和修为的止步不前中迷失,最后死亡。”
那些凡人界的修道者后代们,哪怕再努力修行,照样只能成为后天强者,一个武者,也注定了与修道再也无缘。没有了修行的续命方式,凡人的寿命是短暂的,一代又一代传承下去,道也就在时间的轮回中被慢慢遗忘了,留下的只有佛宗。
另外一个失算的,是当年为了保证人类的绝对安全,凡人界和赤澜大陆之间的那道门,集合了当时所有大乘者的本领,足够坚固,仅仅凭借着凡人和佛宗的本事,已经根本不能够打开了。而为赤澜大陆报仇,成为了佛宗一代又一代的责任,和宿命。
所幸,赤澜大陆足够顽强,并没有真正的死亡,反而积蓄了力量,从大乱中谋出了生路,成长了起来。
“赤澜大陆大乱?”缪饶总觉得这话听着耳熟,一时也没注意到夏侯玄明的异样。忽然,她一拍掌,问道:“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故事,是不是……那个……就是那个五百年前的大乱?”
“五百年前吗?呵呵……五百年……”夏侯玄明奇怪的笑了两声,自言自语一般,眼中尽是哀伤和悲戚,但他依然记得还有外人在面前,所以情绪控制的很好,忧伤的神色只是一闪,立马就隐藏的和平常一般无二。
他说:“赤澜大陆上还有谁是从那场大乱中活下来的?屈指可数,所以连历史也想要改变吗?可真的就假不了,谎言终究还是谎言。那场大乱,发生在更早之前……”刚说着,夏侯玄明敲到地宫十二的第七扇门附近时,传来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找到了?”缪饶跑过去,也在门上敲了敲,听着确实不一样,但她左右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一丝缝隙和切口。“不像是有暗门啊,这要怎么就进去呢?”
“你退后!”
缪饶应声,连忙后退几步,躲在夏侯玄明的背后。只见夏侯玄明挥手一掌,一声巨响,整个壁画摇晃了几下,纹丝未动。夏侯玄明眯了眯眼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不是这里?”
他走到壁画的正中间,再看了一遍,一个灵光闪过,“对了,那条龙!”他坚定地走上去,按了一下龙嘴里的那个画的像是令牌的地方。顿时,“轰隆隆”一声,石门震动,是地宫的门开了。他们放眼看去,居然正是第七扇门的位置。
夏侯玄明率先跳了进去,缪饶紧跟其后,一边嘟囔着吐槽道:“居然是上下开门,难怪找了半天,连一个门缝都没看见。”
话说,这个门也是够奇怪的,不见多厚的样子,夏侯玄明一掌居然打不开,也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以后要练剑啥的,就该跟禾老祖说一下,用这个门同材质的炼制,铁定比灵剑派的剑都厉害,太难下无敌呢。
他们进去之后,门就自动关上,里面的石灯也自动燃起,微亮的石灯在黑魆魆的地宫里,就像鬼火一样。里面并不宽敞,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还是壁画,很多地方都脱色,看不清了,大约有些年头了。
“鬼火”底下,映照着奇怪的壁画,还有各种血腥和残忍的画面,又在这种未知的走廊里,看的缪饶毛骨悚然,直打哆嗦。她紧走两步,跟在夏侯玄明背后,偷偷伸手拽住他的衣服,以防万一。
夏侯玄明在一副壁画面前驻足,跟在后面的缪饶又感觉到了他身上变化的情绪,相比这个走廊,此时她居然更加害怕夏侯玄明,双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手上拽着的衣服。她不明所以地往壁画上看了一眼,奇怪地皱着眉。
画上是一对神仙眷侣而已,男子伟岸,背着一把黑色的剑,侧面站着,所以看不清长相,但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身边的女子,应该是喜欢的不得了。那个女子,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画出来,还是时间久了脱落,那个女子没有脸,但感觉上很漂亮,身材婀娜,有着高贵典雅的神韵。
画上只有郎才女貌,她就搞不懂了,他在气什么?
缪饶走上前两步,看着看着,总觉得那个女子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埋头细想,脑海中划过一个画面,那个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对了,就是她,虽然没有脸,但是那个神韵和姿态,缪饶可以肯定是她。
当初还在七星塔的时候,她打开《铭源古籍》时,曾经陷入过一个似梦非梦的境地,她看到过那个女子,她穿着湖蓝色的衣裙,双脚垂在湖里,逗弄着游鱼。后来她死了,鲜血染红了整个湖泊,缪饶才从梦境中惊醒。
她以为那只是一个噩梦,却在青云派的禁地再次看到了她!
不过,这也说的过去,《铭源古籍》是老祖的手记,这里可能是老祖亲自镇守的地方,二者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不奇怪。而奇怪的是,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她会为什么会在梦中看到?
缪饶继续往前走,想要找到其中的谜底,但是前面已经不是那个女子的壁画了,是那个背着黑剑的男子。他跳入了海中,找到了传闻中的龙宫,一个人独战所有龙族,一把黑剑所向披靡,他勇往无敌。
到这里,缪饶完全看不出其中有什么联系,又是什么意思,便走到再下一副壁画,刚抬眼,缪饶浑身汗毛炸立,心惊肉跳,紧接着喉咙上就一股不适,扭头就呕吐了。
那副画上还是画的那个男子,他斩杀了所有的龙族,却独独留下了龙王和龙后,他将他们打的奄奄一息,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剥了龙皮,砍了龙角,挖了龙丹。最后,那个男子饮下了还在冒着热气的龙血,才仰天大笑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