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过去了,缪饶浑身乏力的现象并没有消失,甚至没有得到半点缓解,只能软绵绵的躺着,不能动弹。她推测,不是邬连耍了手段,就是他把她完全当作了槐绮。或许以槐绮的修为,邬连的那一招只能维持一刻钟,而对于还未结丹的缪饶,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知道十五天能不能解开。
现在绝对不是躺着休息的时候,青云派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哪里有闲心在此躺十五天,等着邬连的法术解开?“不行,绝对不行。”缪饶对着几个负责治疗的人,央求道:“我必须尽快回去,拜托了各位,无论如何,让我今天之内可以正常行动。”
几位专业的治疗修士互看一眼,交换了眼神。已缪饶的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静养,等着法术自动解开,才是对人体影响最小的解决方法。可缪饶坚定的眼神,还有非去不可的觉悟,他们给不出任何阻拦的理由。
几人做好了决定,便看向一位身穿深色衣袍的老者,他才是这里治疗能力最强之人。“牧主事……”
“我知道了。”牧主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把两指宽的小梳子,梳了梳他的山羊胡须。大家都知道,这是牧主事认真了的表现。只见他挽起袖子,一脸认真,先用真气覆在双手的掌心,对缪饶的经络进行检查,一边口不对心地说道:“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喜欢胡来,不把命当命看。医者不为病人考虑,病人也不思保养,就会为难我一个老头子,等你们到了我这把年纪,就知道活着有多难了。”
“额……真是对不起了。”缪饶现在翻个白眼都不能了,只能在心里吐槽道:这老头到底是治还是不治,废话还真多。九重楼的人,都是这么肆无忌惮地抱怨病人的吗?
“噗哈哈!”那边同为治疗修士的几人,捂着嘴偷笑着。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又故意用牧主事能清楚听到的音调说道:“哦,原来牧主事是这么想的啊?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门外,一个劲地埋怨,说现在的年轻人怕死的很,不敢拼,也不敢胡来了,所以才放跑了罪魁祸首,给九重楼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牧主事,你说这人是谁来着,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你废话多!”牧主事刚捡起桌上的烟袋咂了一口,就被呛的一个咳嗽,劈手抽了烟袋就砸过去,“我诊断的时候,不喜欢听到任何声音!”
“哦哦!”几个人笑着躲开了,假模假样的捂住嘴,“我们安静,不说话,您继续。”
“哦~原来如此。”缪饶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打量着牧主事,看的老头老脸一红。她调侃道:“原来是岁月不饶人,徒有一身本事,一颗热血心,却无用武之地……啊!”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牧主事点了腿上的穴位,疼的她一声尖叫。
牧主事这才幽幽说道:“经络之间的灵气被阻碍,无法正常运转,导致真气停滞不前,所以浑身绵软乏力。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用疼痛感加以刺激,增加肌肉骨骼的感知力度,就能疏通经络。只是这不是一般的疼痛,小丫头可不见得受的住啊。”
疏通经络绝不止疼痛刺激法,这一种方法,他是故意的,绝对是!缪饶还想提点建议,牧主事这回已经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了,一摆手,吩咐道:“拿块布堵住她的嘴,免得一会痛起来咬断了舌头。你们几个,按住她的四肢,千万别让她乱动,点错了穴位可不是玩的。”
牧主事说是这么说,却又不等大家准备妥当,真气已经聚拢在指尖,率先点了下去。疼痛感袭来,仿佛被雷劈中,又在身体里炸裂一般,缪饶毫无准备,一声敞亮地尖叫声刚起,下一秒就被堵住了嘴,按住了四肢,“呜呜”的反抗者,心想:这老头果然是故意的。
好在牧主事医术高明,缪饶虽然吃了点苦头,但点过穴位之后,她确实对四肢有了感应,一股细微的真气在体内游走,将四肢、心脏、识海与丹田全部重新串联了起来。她尝试着动了动,突然,针扎一般,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力量就被全部消耗一空。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治好了吗?”缪饶问道。
“用外力强行干预,疏通经络,本就是极危险的做法,你没晕倒已经是运气了,这点后遗症你就忍着吧。再说了,真气被封闭太久,刚刚开始运转,适应还需要一段时间呢,歇着吧,有精力大吼大叫,不如集中精神恢复体力。”牧主事吩咐徒儿将烟袋捡回来,在桌上敲了敲,换了新的烟丝点上,大摇大摆地就出门了。
“没治之前也要歇着,治了还得歇着。老头,你是故意的!”缪饶没挣扎一下,浑身就要重新承受一次刚才地疼痛,一头的冷汗,只能靠吼了。
“谁知道呢?”牧主事头也不回地走了。
缪饶气的牙痒痒,偏偏又无可奈何。她心里根本静不下来,脑子里装了太多事情,烦躁的很,哪里睡得着。她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心里想着青云派,危险的霁雪,目的不明却又与绘绿有牵扯的邬连,桩桩件件都在扯着她前行,而她甚至不知道应对之法。
尤其是风行,她口口声声说着要回去,结果白枫说的根本没错,以她的修为,回去了又能做什么呢?这几个月来,她保持着早晚静修的习惯,而她现在的修为早就过了静修便能突破的层次。所以这几个月,修为止步不前,再加上各种烦心事,让缪饶焦灼不安。
除了不断奔跑,不敢停下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以为她会一直烦躁着,睁着眼睛思考但第二天的天亮,结果她低估了疲累,不多时就昏睡了过去。
翌日,一个丫环搀扶着白芨前来看望缪饶,她还是和法术未解开前一样,只能躺着不动。她本来还想跟白芨打打牧主事的小报告,可看白芨两条腿的腿腕处包扎的像是粽子一样厚,一瘸一拐,内心就只剩下对白芨的愧疚之感了。
她舔了舔唇,踟蹰地说道:“那个……师妹,我……对不起你!要不是因为我,九重楼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你也不会……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师姐不必如此,大师兄都跟我说了,邬连确实是个危险人物,相比较现在本就不安宁的青云派,九重楼这点牺牲已经算是幸运了。对了……”白芨现在的双腿根本无法长时间站立,她坐在床边,“相比九重楼的事,我倒想问师姐,槐绮是怎么回事?”
“啧,真是麻烦!”缪饶心想夏侯玄明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告诉白芨了怎么唯独就露了这一条?她叹口气,很无奈地说道:“大约是个长的像我的人,说实话,我也不认识,这个名字以前更是从未听说过。”
“这就奇怪了。”白芨说着眉头一皱,她的腿又开始疼了。九重楼的灵丹妙药何其多,她也服用了不少,偏偏只能止住一时半刻的疼痛。看来,所有的丹药,不管多好,只能多有救的人才能起到作用,她这腿,只剩下了白骨,只是服用止疼药,效果也就可想而知。
“你这是……”缪饶一看丫环脸色大变,急忙给白芨重新包扎,她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正内疚着呢,忽然一个激灵,缪饶大叫起来,“对了,仙草灵液!我这里有师伯送的一瓶仙草灵液,只要一滴便可以生肌活骨。”
说着她咬着牙,忍着经络间炸裂的疼痛,翻动手掌,从储物手镯中取出玉瓶,急急地对丫环说道:“快拿这个给她用。”
“出事了。”甲七急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满头大汗,头发微乱,衣衫也被扯的褶皱,有些狼狈。他也顾不得方不方便了,急忙禀告道:“大小姐,幻音阁又出事了,几个世家弟子跟楼里闹起来了,怎么都劝解不下,对方指名要见你。”
“又是因为他们?”丫环一边用灵液给白芨治腿伤,一边不耐烦地问道。
甲七点点头,“王家落魄了,还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名声一落千丈,谁见了不踩两脚?”
“嘶!”白芨倒吸口气,丫环以为是她碰疼了白芨的伤口。白芨连连摆手,她只是被凉幽幽的灵液游走双腿的感觉吓了一跳。她看着以肉眼速度生肌恢复的双腿,不得不说惊喜欲狂。她下地走了走,又跳了跳,完全如常,且双腿灵气充沛,肌肉结实,更加有力。
“太神奇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但比咱们九重楼还有效的丹药。”甲七也感叹道。
“不愧是师伯!”白芨喜滋滋地说道。忽而脸色又一沉,现在根本就不是高兴的时候,麻烦的事还多呢。她转身将玉瓶递到缪饶手里,说道:“我处理了前面那些烦心事,再来看望师姐。”
“哪个王家?”缪饶在后面问,白芨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徒留缪饶好奇的心痒。
说到名声一落千丈,落魄了的王家,盛安城也只有那一家了。之前就听说那个耿直,性格暴躁的王博肖因为魔丹内丹受损,修为大打折扣不说,此生也再难与修道有缘了。他不是重伤未愈,一直卧床吗,怎么还在幻音阁引起骚乱了?
借酒消愁,纸醉金迷,从此一蹶不振?缪饶与王博肖只在挑战场有过一面之缘,根据他的行事作风,她很难将那个魁梧大汉与借酒消愁联系在一起。可除了王博肖,王家大概就只剩下那个元婴期的老祖了,总不可能是王家老祖吧?
想到这里,突然有一个画面与王博肖重合了起来。昨天在幻音阁的拐角处,她看到的两个从楼下下来的人中,那个男子好像就是王博肖!难怪她觉得眼熟,而且当时的地点可不就在幻音阁边上。
或许是出于对以前的王博肖的赞赏,现在的王博肖的同情,又或许是缪饶千载难逢的正义感爆发,她突然间就不能忍受有人在这个时候,对王家落井下石。
缪饶看了看手里的玉瓶,想着治疗经络中的疼痛,大概也是生肌活骨的一种,只是表现的不大明显而已。于是浪费的使用了一滴灵液,单纯用以镇痛。灵液下腹,只在弹指间,浑身经络就像是被点活了一样,就连真气的流窜都加速可起来。
她甚至来不及去炼化体内多余的灵液,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随手取了外袍,边跑边穿,往前面一楼的幻音阁跑去。老远,她就听到有一个尖锐猥琐的男声,在嘲笑讥讽谁,还有一个女子隐忍的哭声。
远远地望过去,只见幻音阁的桌椅被砸坏了大半,墙壁也破了一个大洞。九重楼的执事将幻音阁围成一圈。白芨身边站着王博肖,可他再也不是王家家主那般尊贵了,穿着普通了很多,也沧桑可很多,脸上肩上全是伤痕。
“李公子,她好歹也是为我九重楼做事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能否放了她。”白芨说道。
“放了她?”那个尖锐猥琐地嗓音又响了起来,他挥了挥手里的扇子,下人便拖着一个女子上前,王博肖脸色一变,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李公子冷笑一声,并未把王博肖放在眼里,反而变本加厉,他一把捏着女子的下巴,将她的头强行抬了起来。
四周围观之人有的惊呼,有的鄙夷,有的窃窃私语。
女子扭动脖子,想要低头藏住那张脸。李公子偏偏不让,强行转动她的脸对准众人,质问白芨,“要我放了她也行,你先告诉我你们九重楼就是这样做生意的?这种只有半张脸的货色,也敢放在幻音阁?我就问问大家,谁来幻音阁不是为了喝酒取乐,这种模样的,九重楼这不是骗钱吗?”
围观者都跟着附和,缪饶听着实在刺耳,她忍不住要上前去理论,人太多,半天才挤到前面。她指着李公子,“喂,我说你……文星!”
缪饶惊呆了双眼,地上是半张摔坏的面具,被捏着下巴跪在地上,哭了一脸眼泪,半张脸完好,半张脸深棕色,布满血丝,皱皱巴巴一团,无比骇人的女子不是文星又是谁?
“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缪姑娘,救我……”文星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