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登欢看了一眼递过来的西瓜，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客气？还是你自己吃吧。”
苏娜将西瓜放在桌子上，推在杨登欢面前。
“干嘛非要我吃西瓜？”杨登欢又笑问。
苏娜望着杨登欢，嘴角扯出来一丝笑意。
杨登欢见状，身子朝着沙发靠背靠去，微笑着看了一眼苏娜，淡然说道：“看来苏娜小姐从我这里读出来了一些东西，说说吧，看出来什么了？”
“咱们都是同行，尽管你掩饰的不错，无论是脸上还是脖子上，甚至手上的皮肤几乎肤色都一样，有中年人的沧桑感，不得不说化装技巧颇为高超。”苏娜微笑说道。
“噢？”杨登欢脸上笑意更浓，上下打量了苏娜一眼，淡淡地问道：“看出来我是化装了？不愧号称满铁之花，果然不简单。”
苏娜面上露出来得意的神情，咯咯娇笑了两声说道：“大家都是特工，化装这种技能哄哄外行人还行，但是内行人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毕竟年轻人和中年人无论是在动作上和细节上，还是有一定不同的。”
“你说我是年轻人？”杨登欢似乎一愣问道。
“当然！”苏娜脸上又露出来一丝浅笑，又看了一眼杨登欢说道：“你没有带面具，只不过是通过一些整形化装来改变了肤色和面貌而已，所以近距离不难看出。”
杨登欢似乎十分惊诧，望着苏娜有些疑惑，苏娜又笑道：“一个即将回家的人，为什么要化装？想必是要进行某一项不为人知的行动，既然允许我在这里，这项行动想必和我有关！什么行动会与我有关？所以，我觉得……”
苏娜盯着杨登欢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是想必您此次赴渝，一定是为了‘影子’！”
曹有光有些惊讶地看向苏娜，惊讶的眼神中还略微带了一些嘉许。
“有时候太聪明的人活不长久，不如藏一些拙可能更稳妥一些。”杨登欢淡淡地说道。
“我要做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不论到任何地方都适合。在大岛机构是这样，到了山城又何尝不是这样？谁又会养一个废物？”苏娜说完，看了杨登欢一眼，笑着说道：“说吧，我能为你做什么？非常乐意效劳。”
“很好，既然苏娜小姐如此配合，那我也就开诚布公了，咱们一项一项慢慢来说。首先，你给我详细讲讲这个‘影子’。只要能想起来的，都给我讲出来，不分主次，只要是关于‘影子’的所有信息，我都要！”杨登欢说道。
苏娜点了点头，却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眼睛望向曹有光，意思请示。
曹有光颇为受用，嘉许地看了一眼苏娜，缓缓地点了点头，神态颇为矜持。
“按道理，我不能问你是谁，但是……”苏娜有些犹豫地说道。
“道理很对，所以你得坚持，不仅现在，即便是以后，也不要问我是谁。这些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杨登欢不等苏娜说完，面色冷淡地拒绝说道。
苏娜脸一红，不再说话，低下头去。
杨登欢没有催促，拿起茶几上苏娜剔好子的西瓜，咬了一口，嘴边汁水横流。
“我对‘影子’，其实也不是太过清楚，只不过在偶然的原因，才知道他的存在。”苏娜终于缓缓说道。
杨登欢不语，接着吃西瓜。
“‘影子’隶属于满铁调查部情报课，是高级特工，很可能打入你们那边有好几年了，中间传递过来不少有价值地情报，基地爆炸案就是其中一件。”说到这里，苏娜停了下来。
杨登欢将西瓜皮放在茶几桌上，顺手抓起一张手帕擦了擦嘴，这才点头说道：“说得不错，接着说。”
“没了。”苏娜低声说道。
“没了？”杨登欢一怔，皱眉说道。
“‘影子’属于情报部门，我属于行动部门，我之所以知道‘影子’，全是大岛川次告诉我的，但是信息内容不多。”苏娜真诚地说道。
“据我所知，你好像调入行动部门不太久吧？之前在江茂才手下，不也是负责情报吗？难道和‘影子’就没有一点联系？”杨登欢笑嘻嘻地问道。
“江茂才……”苏娜一惊，眼神中露出来一丝恐惧，不安地望向杨登欢。
“不要有顾虑，知道多少说多少，哪怕是平时一点聊天内容，只要是提及到‘影子’，都告诉我！”杨登欢笑道。
苏娜连忙点头，望向杨登欢的眼神，规矩了许多。
似乎在努力思考，苏娜脸上神色十分凝重，杨登欢也不催促，坐在那里好以整暇地看着苏娜俊美的脸庞，似乎被她吸引，眼睛一刻也不离开。
“有了！”苏娜终于想起来了，有些兴奋地叫道。
“聊聊。”杨登欢笑道。
“有一次，大岛川次非常生气，原来是因为‘影子’发过来一份非常无聊的情报。”苏娜说道。
“无聊的情报？”杨登欢一愣问道：“什么情报是无聊的呢？”
“是一份关于如何提高士兵素养的报告。”苏娜说道。
“这个也能算情报？是挺无聊的。”杨登欢也笑着说道。
“大岛川次起初不以为然，那份情报压在手里很长时间没有上报，后来因为有一段时间实在没有什么内容向上面汇报，而满铁调查部又对每个月情报上报内容、频次有着严格要求，大岛川次没有办法，才将这份情报交了上去，目的无非是为了顶数。”
苏娜缓缓说道，杨登欢认真倾听，看上去十分感兴趣。
“你们也知道，日本各种情报机构繁多，互相更是不加统属，各自为战，之间的情报来源保密，情报内容也不互相共享。但是这些情报的最后归属，却都是参谋本部。”苏娜看了一眼杨登欢，又开口说道。
“说得不错，正是这种情况。”杨登欢点头夸奖道。
“这份情报一直不被重视，直到在参谋本部被一个叫做石原的参谋所获得。石原参谋对这份情报大加赞赏，声称这才是有战略意义的情报。‘影子’也因此获得了一枚勋章。”苏娜说道。
“这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杨登欢笑着说道。
曹有光一阵哈哈大笑，阿七也抿嘴一笑，翻眼看了一眼杨登欢，神态颇为娇嗔，苏娜也被杨登欢给逗笑了，舱房内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
“自此之后，‘影子’传送过来的情报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甚至于金陵的天气情况，物价情况都有所涉及……”
“等等，先等等。”苏娜说到这里，杨登欢连忙挥手拦住，皱眉问道：“金陵？你所说的‘影子’在金陵时候的事情？”
“啊。你不是让莪将涉及‘影子’的情况都要说出来吗？”苏娜纳闷地问道。
“嗯，就是这样，你继续说吧。”杨登欢点头说道。
“这些情报没有人重视，只有石原参谋对此乐此不疲，每每夸奖。‘影子’得到夸奖，而这种情报获取又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他干得更加起劲了，这种情报如雪片一般飞来。”苏娜又说道。
“等等！再等一下。”杨登欢又挥手拦住苏娜话头，皱眉问道：“这里有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苏娜问道。
“‘影子’传递情报的方式是什么？”杨登欢问道。
“电报。”苏娜不明白杨登欢为什么突然问起了这个，想了一下说道。
“这就不对了。”杨登欢摇了摇头说道。
“什么地方不对？”曹有光感兴趣地在一边问道。
“即便是‘影子’获取情报容易，但是发报却很困难。他是如何做到‘情报像雪片’一样的？”说到这里，杨登欢目光炯炯地望向苏娜。
苏娜一愣，没有想到杨登欢会纠结这个也问题，神色有些尴尬，缓了一缓才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这些我都是听大岛川次闲聊地时候说起来的。”
“会不会这个‘影子’在咱们电讯部门，或者其他能够容易接触到电台的部门工作？发报对于他来讲，相对容易许多？又或者他有自己独立的电台小组？”曹有光犹豫着说道。
“有可能吧。这至少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侦破方向。”杨登欢想了一想说道。
“是啊，至少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方向。”曹有光也感慨地说道。
“然后呢？”杨登欢不等他们接着感慨，开口问苏娜。
“‘影子’发过来的这些情报，其实大家都不是很感兴趣，只有石原参谋大加赞赏。后来，石原参谋调离参谋本部到了关东军任职，没有人再关注‘影子’发过来的这些情报。再后来，新调来的涩谷参谋对于‘影子’提供的这些鸡毛蒜皮的情报很是不满，极为严厉的申饬了一番，‘影子’这才停止了发送这一类的情报内容。”苏娜说话之际，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杨登欢笑嘻嘻地看着苏娜，让苏娜一阵紧张，不由自主地将眼睛望向曹有光。
“韩先生，苏娜小姐是自己人，有什么话直说好了，这些技巧就不要用了。大家都是业内人士，谁也糊弄不了谁！”曹有光有些不满地说道。
“此次你们请我过来，目的是为了寻找‘影子’。然而‘影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你们谁也不知道，所以我对所有一切的疑问，都会用我自己的方法的去释疑，这难道不可以吗？”杨登欢收起笑容正色说道。
曹有光一时语塞，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您是宋部长亲自推荐，我们也是为了找到‘影子’。你自然可以用你想用的一切方法。”
“那就好。”杨登欢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有什么话就问吧。”苏娜见杨登欢变了脸色，有些怯懦地说道。
“刚才你也说了，你对‘影子’不太了解，但是从刚才说话中，我觉得你对于‘影子’知之甚深啊。”杨登欢问道。
苏娜显然松了一口气，居然笑道：“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的如此清楚，那是因为大岛川次经常把这件事情当成笑话来讲。听得多了，自然也就清楚了。”
“大岛川次看不起‘影子’？”杨登欢突然问道。
苏娜一愣，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大岛川次确实看不起‘影子’，经常说他胆小如鼠！从上学那个时候就这样，到了现在一直都没有改变。”
“大岛川次和‘影子’两个人是同学？”曹有光和阿七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神色颇为惊讶。
“听大岛川次的语气，似乎是这样。”苏娜也明白了过来，声音放小了许多说道。
“这个情况，你怎么不早说！”曹有光瞪起眼睛问道。
“我……没有想起来。”苏娜低声说道，神色有些不安。
“这种事情也不能全怪苏娜小姐，有些事情可能太熟悉了，所以才熟视无睹，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只有通过闲聊式的启发诱导，从只字片语中寻找线索。”杨登欢说话之间，不无得意之色，苏娜也是感激地看了杨登欢一眼。
“不愧是专家！宋部长慧眼识人，有光甚是佩服。”曹有光感慨地说道。
“大岛川次和‘影子’在什么时期的同学，你知不知道？”杨登欢又问道。
苏娜红着脸摇了摇头说道：“大岛川次没有说，我也不方便问。”说到这里，苏娜又解释说道：“这种事情，我历来不问，只有大岛川次兴之所至跟我讲起的时候，我才听到一些。”
“大岛川次为什么会在你面前经常提到‘影子’？按理说这不符合情报纪律！想必你们满铁调查部也有情报纪律吧！大岛川次作为满铁调查部资深特工，怎么可能会无视这个纪律？将‘影子’这种好级别特工的事情，随着讲给你听？”杨登欢冷冷地问道。
曹有光和阿七也是职业特工，对于杨登欢提出的这个问题，也十分疑惑，听杨登欢发问，也都将目光望向苏娜。
苏娜面红似血，扭捏地问道：“这些……原因不说可以吗？我说的都是真话。”
“不行！”杨登欢尚未说话，旁边的曹有光斩钉截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