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187章—茶叶鹅蛋
七月的一天下午。
既是做夜间生意的花楼，下午的时候，总是轻松一些，但也绝对没有到可以休息的时候。对于保护大家的卫者来说就更是如此。
喝酒的客人容易闹事，不喝酒的客人……也会闹事的啊。
下午的几场简单表演，总有些人要争个风头无二，又不满足于只是撒钱，或者说撒钱撒着撒着，气就上来了。
但是就是这样子一个下午，大家最可靠的大姐姐牧芊芊却抛下了自己的职责，“兰兰，可以交给你吗？”
作为副手的郑兰兰姐姐耸了耸肩膀，“既然你抽到了签，就安安心心地去。”
“好，那我去了。”牧芊芊姐姐只是客气一下，矫情一下。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彩。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静的地方……玉绫里最安静的，莫过于屋顶……“嘶～～”倒吸一口冷气，虽然说武者也可以修炼到寒暑不侵，冷热不惧的程度。
但是晒着大太阳还是很不舒服的啊。就像刀剑加身也无法留下伤痕，但要是随时随地来那么一刀也吃不消啊。
那就只有……小九妹妹！
花楼玉绫的小厨房，就是来到玉绫已经……八个月的小九妹妹的地盘，作为花魁姐姐们专属的厨娘，小九妹妹的房间热闹的时候会很热闹，但没人的时候就真的没人……好。
“……姐……牧芊芊姐姐……”
想好了的牧芊芊就听到一旁一位小妹妹有些畏缩地喊道。
才刚刚借一个没人看得机会翻上了二楼，就被人揪住了，牧芊芊挠了挠头，“你是尹布，嗯，尹布来着……嗯嗯，有什么事吗？”
“姐姐你踩到那个了。”侍女尹布小声说道。眼睛里带着几分憧憬，竟然是牧芊芊姐姐欸，那个牧芊芊姐姐……真的好帅的样子啊。
牧芊芊一看脚下，原来是一本书，说是踩，只是碰到了一个边。而旁边堆了高高一叠书……为什么花楼里会有那么多书？谁要考状元……
捡起那本书，牧芊芊脸色一红，她出身的世界属于比较讲究“繁礼”的，就算是在花楼多年，看到了一些实在是太夸张的东西，她还是会脸红。
这是孩童时留下的刻痕。
尹布快快拿过那本《霸道女君爱上我，假侍女变身小娇夫、一》，“姐姐可以当没看见吗？”
她的姐姐是……
“姐姐不要想啦。”尹布快快挥舞那本书，如同挥舞一件武器，害羞地说道。就算是星界，这也是等级很高的爱好啊。为了姐姐的名声……
“就当，我们的秘密吧。”牧芊芊正跟她保证，就见侍女尹布已经搬起那一堆书。从一到二十……作者鬼才啊。但在那之前，尹布的身子属于比较娇小的那一种，所以她整个人都被书堆挡住了，看上去就很危险。“我帮你拿一半吧。”
“不，不用了啦，姐姐肯定还有事……”
牧芊芊根本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已经拿过了十二本，看着那封面……嗯～～似乎还带着粉红泡泡和各种爱心的封面，这个小姑娘竟然抱着这种书在廊道上走，这是什么样的心胸。
“好了，要去哪里？”
……
“姐姐原来是这样子的人，我一开始还好紧张呢～～～”
谈开了，不紧张也就明亮了起来的尹布鞠了一躬，谢谢牧芊芊的帮忙，“姐姐再见。”
牧芊芊挥了挥手，然后小步快跑起来，时间快到了啊。所以冲进小厨房的牧芊芊呼吸有些乱。但是，没有时间犹豫，已经拿出了投影仪，投出了想看的节目。
“欸欸，牧芊芊姐姐？！”小厨房的主人、食神弟子小九似乎狠狠吃了一惊，张大了嘴巴，很期待地说道。没错，那是希望有人给她试菜的眼神。
“小九妹妹，可以吗？”
“当然可以咯，我这边在煮茶叶蛋……不是鸡蛋，不是鹌鹑蛋，不是鸽子蛋，是……鹅蛋哦。”小九拿出一篮子洗得干干净净的鹅蛋，那一只手握不住的大小……嘶溜嘶溜～～～实在是太期待了。当然，更期待牧芊芊姐姐的反应。
为什么牧芊芊可以这样子聊天呢？因为节目还没有开始。
“我很期待哦。”牧芊芊一语双关。
小九将大个的鹅蛋放进冷水锅里，问道，“姐是要看什么节目，感觉……很认真的样子。”没错，就像小九追着美食主播一样。
“小九你……知道四大皇权吗？”
“姐姐你以为我只会做菜吗？”小九有些生气地说道，“四大皇权，就是帝王级权柄中最高位的四个，地属性的皇帝，风属性的王者，水属性的暴君，火属性的大公。是甚至可以挑战真神的至高四帝。”
“没错没错……”牧芊芊连连点头，“然后今天，有人要挑战那位红莲大公。啊，开始了。”
投影上，画面从那一片赤红中转了出去，一个机械而带着些许活泼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是观测者第七号机，来自其他观测者的报告，秩甫帝国的军队已经来到了地心世界的这一层，我们先将镜头交给那一边。”
没有任何停顿，拉过广袤的火焰平原，在那由熔岩流淌而成的瀑布之下，身着红甲的战士无声无息地摆开了阵势。
“这里是地心的第十九层吧。”小九点点头说道。这就是红莲大公的地心世界，一层层包裹起来的球，只有一个个空洞连结着每一层。
“没错，也是那位红莲大公的御座所在。”
牧芊芊点了点头。
小九也被那种自然的奇景所震撼，她和师傅搞得到地心世界的食材，但那种满是火焰和熔岩的地方……他们还没来得及去。
然后，“呜哇哇～～～我的鹅蛋。”小九奇奇怪怪地怪叫着，扑向锅子。将鹅蛋猛地冲一下冷水，让壳与蛋分离。
鸡蛋的话，拿手压一压，在桌子上一推，壳就碎得差不多了，鹅蛋却不能照章办理，毕竟鹅蛋壳的硬度是那薄薄的鸡蛋不能比的。
轻轻“咔咔”敲一敲。
敲鹅蛋的时候就看见那座流淌着熔岩的火山中，赤红色的炎流裹挟着一点点各色的如星光一般的光点，喷涌着似是要触摸地心世界上层的岩壁。
在观测者如报菜名一般的解说中，那些光点，就是种种异火的火种，得一便可神功大成，无敌一世，但在这里，只是如同背景一般的存在。
在那炎流之中，生出了一朵花，是从火焰中凤舞，还是自火焰中诞生，看不清，看不清……只为那赤红色的莲花所倾倒。
如女子肌肤般细嫩的花瓣，却带着某种神性，如同天地造物的初，这星球的中心，这个世界，不过是为了遮蔽这美得让任何人都会升起贪念，升起邪欲的莲花的珠宝箱。
当那闭合的花瓣缓缓舒张，似是少女自睡梦中摆动藕臂，明明不过花开，却让人羞于去看。那是圣洁的仙子在熔岩的温泉中抬起了如凝脂般细滑的手臂。而那花苞之中，却又真的藏着一名少女。
她侧卧在莲花之中，冷冷看着那来袭的军队，眼神里，是如白骨般的幽冥冷焰。火焰化为红色的衣裙，遮挡住她完美的身子，恰如莲花的红色。
小九将敲裂了壳的鹅蛋丢进了锅里，加茶叶，加糖，加盐，加了几味香料，只这几样，茶叶蛋并不需要酱油的滋润，酱油的豆味只会带来太过绝对的鲜味，反而尝不出茶叶的味道了。
小九选的茶叶极好，却是陈茶。这也是茶叶蛋的最初，卖剩下的茶叶不能浪费，拿来煮个鸡蛋吧。“咔啪”一拍，再一尝，怎么能那么香啊～～～茶叶蛋也就诞生了。
正如那少女的降生，只为了承载大公的权柄，却遇上了真心爱她的人……而那样子的雨，却浇灭了她心底的火。红莲的幼主是如何一步步挣扎着走向帝位……
那些传唱的故事里，又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只有红莲的业火长燃，昭示红莲大公的永恒。
“红莲，交出公爵权柄，我还能饶你不死。”
清晰的声音，这就是观测者的力量，即使远隔在场景之外，依旧能知晓发生了什么。
那位秩甫帝国的皇帝带着几分贪，几分欲，看着那侧卧于赤红焰莲之中的少女，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
一道道灵息的激流自军士的身上奔涌而出，如奔流聚于江河，汇于汪洋，直入那位皇帝的体内。
他的气势一层层拔高，终究来到了神的层次。
“这是秩甫帝国的战阵之法，算是传承自那位影皇，虽然远远比不上影卫所使用的战阵，不过也算是让他有了与红莲公爵一战的底气。”
观测者的解说适时而来。
却见少女姿态的红莲大公抬起了手指，如葱白，如莲子滑，却点起了一道焰。那是她记忆深处，最深刻的东西。
一片片赤红的鳞片化为了一条红龙，只如光阴一般，游向秩甫帝国的那位皇帝。
“曾经衷心护主的赤鳞，在观测者的记录中也有他的存在，说书人的故事……有些，也是真的。”观测者已经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像压着一口气，颤抖道。
赤鳞火龙没有去触及那位皇帝，只是轻轻游过那些军士的身体。秩甫的皇帝手一挥，布下守护之力，但太过分散的力量，不过是赤鳞的猎物。
当第一名军士化为灰烟扑在脸上，原本坚毅的军队也变了神色。第二，第三……到底要多少人……
赤鳞终究击不碎越来越凝实的守护，但是恐惧的军士已经扔下武器，战阵，破碎了。
赤鳞的龙崩灭，如同火焰的涌泉，焰向四周涌去，吞没一个个生命。
“小九妹妹，鹅蛋熟了哦。”牧芊芊提醒道。
小九歪了歪头，摆摆手，“芊芊姐，这才多少……呜哇哇，怎么已经两个小时了啊。”她急忙关了火，但是没有去揭开锅盖。茶叶蛋的奥妙，就在这焖中，还要再在热滚滚的汤液中浸泡，让味道彻底渗入。
“大公的权柄代表的是永恒的火焰，早在她出手的时候，时间就被拉长了。你没有修行过，所以感觉不到。”牧芊芊解释了一句。
投影上，秩甫帝国的皇帝崩溃地大喊，他从未想过，他的计划会像这样子失败，就像岩浆中的气泡，膨胀到了最大，然后……嘭。
他的手中，落入了一枚黑色的晶石。观测者不咸不淡的惊呼适时而来，“那是秩甫帝国得到的唯一一件创级神权，所代表的权柄……”
“深海。”秩甫帝国的皇帝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这么平静。
却有更加平静的东西，火焰燃烧着那爆发了极端活性的神级权柄，慢慢地，吞噬了那因异常的力量注入而扭曲起来的权柄。
天幕，或者说上一层的底板，覆盖上一层黑色，如同海洋，似乎还可以透过那看到上面的波浪。
“现在，地心世界第十九层的压力与氧气浓度都已如深海一般。”观测者适时地将自己测算的数据投了出来。
永恒的火焰燃烧着，在那神权的洗礼下燃烧着，直到他最后的崩解。
碎裂的权柄已经不似过去那般神圣，那一个个光点如同游鱼，钻入、裹挟着这片火域的火种，化为了新的姿态，然后“钻”了出去。
红莲大公抬头看着那如满天星斗的样子，似乎怀念着什么，然后看向观测者的方向……轻轻眯了眯眼睛，镜头猛地便一转。
“这场战斗就此结束了。秩甫帝国能够攻入地心十九层还是有他们的独到之处的，接下去就由我这次的第九号观测者负责解说……第七号，还活着……嗯，还在，那我继续说了……”更加明快的声音。
牧芊芊姐姐按下了投影机的开关，长长舒了一口气。毕竟是观测者的现场，那种权柄与能力的对撞也更加清晰。
“深海”的崩解，“永恒之火”的燃烧，她感觉……“小九妹妹，蛋可以吃了吗？”
茶叶蛋还是热乎乎的，但没有那么烫了，轻轻揭开碎掉的小碎壳，一包汁水就那么流了出来。说句老实话，盘子里也都是淋淋的汁水。
牧芊芊犹豫了一下，轻轻嘬了嘬手指，被那简单的鲜美所震撼。几种料香交织在茶叶的醇清之外，如同环绕着行星的卫星。
那么远，但若是放到星图上，只是聚在一起的一个整体。
既分离又聚合，如同一道螺旋前进的激光中又突然射出一道直直的激光，就那么一下子，将几种味道以不同的姿态、不同的速度，却在相同的时间落在了舌尖。
端起盘子，轻轻喝着那鹅蛋茶叶汤，这一次，鹅蛋的味道要更加重一些，那是鸡蛋所没有的荤香。以小鱼小虾为食的鹅下的蛋，更有一种雄厚的浓香。
那是荤腥的味道。
而这股味道却被茶叶的清香醇厚所压抑，没有了那么腥，只有浓郁的荤食香气。
慢慢剥开蛋壳，每一次涌出汁水就不自觉嘬一下手指，舔一舔鹅蛋，吮吸着那样子的汁液，人都要飘了。
拿着白皙奶黄上划过一道道深色纹路的鹅蛋，那种茶叶鸡蛋比不上的实在感……如果是嘴巴小小的女孩子，恐怕会不知道如何下口吧。
牧芊芊姐姐一口咬在小头上。
“呜～～”已经没有那么烫的鹅蛋，完全的就是一种香。和料汁的味道不一样，弹嫩的蛋白里面，已经完全渗入了茶叶与香料的味道。
那样子的味道蕴在了蛋白的每一个角落里。好香啊，怎么可以这么香。而那一个松糯的蛋黄，当一颗颗碎屑落下，轻轻舔着那些碎了的小蛋黄块的时候。
被那已经进到蛋黄中的茶叶味所迷醉。如果说蛋白中的味道更像是渗入，那么蛋黄，就是蒸腾。在那狭小的蛋白之中，香味一点点蒸入了蛋黄之中。
甚至还带着些卤煮熏烤过的味道。
蛋白是水嫩的，蛋黄是干香的，两种不一样的滋味，亦是不一样的，对于茶香的表现。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鹅蛋。
而鹅蛋中的荤味，并没有因为茶叶香的渗入而变得飘渺，而是与之相合，慢慢地透了出来，蕴在嘴巴里，是糯糯的，香香的，也是诱人的。
再咬一口鹅蛋……将最后一块蛋丢进嘴里。
牧芊芊姐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好了，也该继续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