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94章—煎牛舌饭
花街。
某处园林。
清淡平乐，如和煦春风的简妙乐章慢慢奏来。手指撩拨琴弦，那女子，嘴唇轻启，似是在低唱，听不见声音，却勾动人的心弦。
吴忘却恨得牙关痒痒，握着折扇的指节都有些发白。他愤恨地对一旁的朋友道“你说的那个人，真的会来吗？”
甚至都注意不到语气，那位朋友皱了皱眉头，但是也明白吴忘的着急，叹息了一声，嬉笑道“放心好了，虽然是赶巧了，但是那位风姑娘已经答应了。”
吴忘松了口气，觉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本是林鹿书院的学生，受邀来参加秦贤书院的诗会，林鹿的诗词稍逊一筹。到这里，本还是学生之争，但是秦贤的家伙，竟然出言讥讽，说了几句重话。
从诗词，再到意气之争。
要不是二师兄没来，这些人哪里可以嚣张，吴忘咬牙。
之后，秦贤的那些人竟然还请来了一位花魁，花楼曲幽的花魁娘子，墨卿兰。
只是一曲，便就动了凡人的心。
诗词比不过也就罢了，竟然连请来的姑娘也比不过，秦贤那帮人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吴忘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炸了。
“师兄。”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看上去怯懦的清瘦少年走了进来，本来没什么印象的人，却是此时最重要的希望。
“七宵，怎么样？”
吴忘问着，心情却是一沉，看他的样子……说的也是，只是偶然见过一面，漂亮的花魁姐姐怎么会就这样帮忙呢？
这可是诗会，诗会扬名也败名，直接对上别的花楼的花魁，就算那位姐姐好心，不在意自己的声名，老板娘也不会同意的啊。
七宵摇了摇头。
吴忘叹了口气，拍了拍这个师弟的肩膀，“算了，输人输阵，至少不能输了气度。我刚刚想了首好诗，给我个面子吧。”
七宵当然明白，吴忘师兄是要做一首歪诗，拿自己的名声来护大家的脸面。世人只会知道林鹿的吴忘丢了林鹿的脸，却不会说他们不行。
他猛地摇头，“不是啊，师兄，那位姑娘真的来了啊。”
吴忘一愣，“那你摇什么头？”
“她说没什么把握。”
“人来了就好，至少阵势我们是不输了。我还有一首诗，或可一战。”吴忘心底似乎燃起了火，哼声道。
花魁娘子墨卿兰的曲子已经到了收尾，渐缓的慢音有些轻快，像是春日的孩子一步一跳，享受着春日芳华。
“哎呀呀，吴兄，墨姑娘的琴艺真好啊，但是我更期待林鹿的表演呢。”
一个草包慢慢走了过来，要不是秦贤有“诗痴”，就他那两下子，吴忘分分钟教他做人。他居然期待林鹿的表演，不是林鹿请来的人的表演，就是说要看笑话呗。
“放心好了，秦贤的这位……兄台，我们的这位师弟，哎呀呀，竟然有花魁对他一见倾心，这可真是……那不就是巧了吗？”
七宵红了脸，但正好闭嘴，给了吴忘发挥的机会。之后该给那位姑娘道个歉，但现在就借借她的名头吧。
秦贤只是请来了花魁，而他们的那位花魁可是爱上了林鹿的师弟哦。而且，你这个人，我连名字都记不住啊。
“呵呵，那我期待她的表演。”
那个草包恨恨甩袖，但就听见细落之音。
《春叶引》
算是中规中矩的曲子。
但是那个伴着曲子一舞的姑娘，那位花楼玉绫的花魁娘子风绪言……当真是如风般轻言，诉说着春日的叶落之萧索，抚过嫩叶的欣喜。
秦贤那个草包呆愣愣的，吴忘则慢慢吟道“春风叶落知芳华，新绿若若引孤鸟。”
这不是他打好腹稿的那首诗，只是随口一说，却狠狠给了那个草包一下。看他还嚣张。
伴着这样子的舞曲……吴忘突然想到，“那个不是至，改成拂……啊啊，更好了啊。而且这边也可以改一下。”
七宵则咬咬唇。师兄口中的新绿自然是他，啊啊啊，不行的啊，他担不起啊。却就看到，正好四目相对的风绪言姑娘对着他轻轻一笑。
……
“绪言，你不是那种老是要争那么一口气的性格吧。”马车里，墨卿兰嘟着小嘴，一下一下戳着风绪言的软肉。
“别这样啦。”风绪言玩笑道。之前两人还是对头，其实私下里两人关系……连身上的软肉都知道了嘛。“只是欠了一个男人人情。”
“是那个做出好诗的家伙？一般般啦。不过你不是星界人哦，更喜欢这种有文采的？”墨卿兰停下手上的动作，一副很在意这个八卦的样子。
“不是他啦，而且他的诗是写给你的吧。《春日宴饮闻曲有感》，用的词也不错。”风绪言理了理头发，笑道。
“不行的啦，我喜欢的男人啊，绝对要……”
星界的女孩子只要说起自己喜欢的男人就会滔滔不绝，利用这一点，风绪言巧妙将那一场偶遇掩饰在了话语里。
再恰到好处地用第二个话题来让她忘记最开始的事情。墨卿兰似乎在回想之前在说什么，风绪言慢慢开口，“要不要来玉绫吃些什么？小九妹妹食神弟子的名头还是很响的哦。”
“嗯。”墨卿兰立刻点头，彻底忘记了那个男人的事。
……
风绪言姐姐饭都没有吃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出去，小九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不，算是激励吧。呵呵呵，姐姐你既然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小九取出了晚上要做的那个，决定做一道味道较重的菜，让姐姐晚上再吃的时候，觉得索然无味。
那是一整条牛舌。
牛的舌头自然和猪的舌头一样，有一层厚厚的舌苔。但是牛的舌头只要煮一下，舌苔就可以剥掉，轻松了一些。
但那样子的牛舌，味道就不好了。小九更喜欢这种用刀子细心将牛舌苔慢慢削掉的做法。然后，逆着纹路，切出片片牛舌片。
黑胡椒、盐，稍微腌制一下。
葱姜末，三种不同口味的酱油调一个酱汁，一个甜，一个咸，一个香，调在一起，却又不会杂……这样子，就可以煎牛舌了。
牛肉和黄油最搭。或许是都出自牛身上的缘故，拿黄油煎出来的牛肉会多一种奶香。牛舌自然也是如此。
煎牛舌温度要稍微高一些，让里面的汁水一下子锁住。没有了汁水的牛舌，又老又柴，根本不好吃。一片片牛舌平铺在锅中，油脂在牛舌的身旁跳动，慢慢，一些殷红的血水就渗了出来。
果断翻面，再一会儿。
来点白兰地。其实料酒也可以啦，但是白兰地会更香一些，这种水果蒸馏酒的特殊果香，会带来更丰富的滋味。
酱汁倒入，稍微拌一拌，就可以盛出了。
盖在两碗饭上，撒几颗葱花点缀。漂亮。
希望那位墨卿兰姐姐能够喜欢吧。至于姐姐，吃不下晚饭可不是我的错哦。阴狠狠的小九像反派一样桀桀笑着。
……
看着眼前的盖饭，茶褐色的肉，慢慢渗入米饭的汁水，还有那几颗漂亮点缀的葱花，嘴巴里就不由泌出了津液。墨卿兰喉咙动了动，问道“这是……什么肉？”
这肉很细腻啊，看上去和平常见过的肉是不一样的，只是切成了片，墨卿兰一时没想起来这究竟是什么肉。
“是牛舌哦。”小厨房厨师小九呵呵笑道。
牛舌啊。
墨卿兰点了点头，现在想来，这个花纹，确实和她以前去吃烤肉时的牛舌一样，煎牛舌饭啊，这倒是没有吃过呢。
是太贵了呢？还是份量太足呢？
这样子小小一碗，倒是很能满足呢。
墨卿兰慢慢拨开上面的牛舌，“哦～～”那种汁水浸润米饭之后的那种油润光泽，上层的米饭已经变成了茶色，而下面依旧白净的样子，那种互相对比的交错感，有一种异样的美呢。
吃这种盖饭，当然是先从米饭开始。对吃也有些心得的墨卿兰挑起一大块米饭，沾了油汁的米饭滑落的失落感……伴随着入口，就消失了。
口中，只有单纯的肉香与米饭的甜香。
酱汁给予肉的味道，肉的味道又反哺给酱汁，混合起来的肉汁的味道……透着醇香，溢着咸鲜，隐隐间，还带着些许微甜。
而米饭的甘甜，却将这一切包容，吸收。
因为油汁而在口中滑动的米饭，黏连在一起，成一块，然后逐渐散开的米饭，每一次米饭的滚动，那鲜香的油汁便在口中轻抚每一个细胞。
“哼哼～～～”本就精通乐艺的墨卿兰哼出开心的小调，夹起一片牛舌，这么薄，就算是直接塞进嘴里都可以……但是她还是不舍地，只是轻轻咬了一口。
米饭的味道，更多的是一种味道，而牛舌，便是纯粹的鲜美与那柔软的咀嚼共同携手的协奏曲。
牛舌竟然是这么软的吗？毕竟是牛身上最嫩最软的一块肉，那是最好的牛肉都没有的细嫩口感。而包裹住，慢慢渗入牛舌的料汁的味道，更多了一种肉香。
每一次咀嚼，当牙齿还沉醉在牛舌软嫩的口感中的时候，牛舌片中就渗出鲜美的肉汁，混杂着外面那已经淡了许多的酱汁味道，慢慢，抓住了墨卿兰的心。
此时，就要扒一口饭。
直接拿起碗来，忘记形象，忘记女孩子的矜持，就那么将米饭扒进嘴里，残余的肉香一下子被浸润料汁的米饭所冲击，但是那抹依旧在的肉香，慢慢从料汁味道中渗出来的时候……
满足。
嘴巴，已经要被这种味道所占领了。
墨卿兰轻轻晃动脑袋，继续品尝这份美味。
放下筷子的时候，就看到，风绪言轻轻的笑。
……
这一天晚上，因为下午吃了点东西而胃口大开的风绪言姐姐好好品尝了味道更好的红酒烩牛舌，小九，计划失败。
但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