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明白了。
许大茂原是想害他,可偏偏阴差阳错,害到的却是这位聋老太太!
赵爱民后背冒出冷汗,他想起许大茂近来那副忍耐克制的模样,尤其是那日离开时咬着牙的模样,他不是那种光动嘴的人,一旦出手,必然留有后招。而赵爱民,也早猜到他会玩点手段,可没想到,许大茂居然敢用吃食下手!
“这狗东西疯了!”他低声咬牙。
一旁的邻居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就说呢,这年头谁闲着没事给老太太送饺子吃?”
“你想想,谁家饺子那么多?送完赵爱民那一回,又去送老太太……”
“这事不对劲啊,是不是他弄错了,原本是想送赵爱民吃的?”
赵爱民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愈发坚定。
“我要去找他问清楚。”他转身便要离开。
“赵哥!别冲动!”身后有人拉住他,“老太太的命要紧,先找大夫——”
“你们照顾她,我去找人!”赵爱民头也不回,语气里带着一股逼人的煞气。
他大步流星地冲进二进院许大茂家门口,抬手便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声音里带着怒火:“许大茂!给我滚出来!”
屋里灯火还亮着,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许大茂披着件棉衣站在门口,神色还未完全睡醒,一见赵爱民脸上的神色,脸色立刻僵了下去。
“干嘛?你又发哪门子的疯?”
赵爱民怒极反笑,冷声说道:“你问我疯?那你自己干的什么缺德事,还用我说?”
许大茂眼神闪了一下,但立刻压了下去,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你说什么呢赵哥,我真听不懂。”
“你把饺子给老太太送去了吧?”
许大茂眼角一抽:“我就顺路送了点,怎么了?”
“她中毒了。”赵爱民声音冷如冰,“你这回可不是找我撒气了,是直接动了人命。”
许大茂顿时脸色大变,嘴唇颤了几下,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般愣在原地。
“我……不可能!我没——我哪有下毒?你别血口喷人!”
“你没下毒?那你倒说说,你那饺子里放的是什么?!”
“是……是普通的肉馅啊!”许大茂说得结结巴巴,脸色越发苍白。
赵爱民一步步逼近,“你知道你送给我那天之后我肚子疼得差点住院吗?你真以为我没怀疑你?你这回是想再玩一次,可惜,玩砸了。老太太命硬,活下来了,要不然……你就不是站在我面前了。”
许大茂被他盯得全身发冷,他从没见过赵爱民这副表情,像是一头沉默已久的狼,正盯着即将扑咬的猎物。
“你别冤枉我,我送的就是正常饺子,老太太要是吃坏了,那也是她自己——”话没说完,赵爱民一巴掌拍在门框上,震得门都“咣”一声响。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自己去院里说清楚,看老太太现在怎么样。”
许大茂沉默了,眼神闪烁不定。
赵爱民从许大茂家出来,天色早已浓黑得像一锅墨汁,连月亮都藏进云层,只留下稀稀落落几颗星子在夜空里眨着眼。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门,冷哼一声,脚步却没停,径直往前院走去。
风更凉了,刮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连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也被吹得哗啦作响。赵爱民一边走,一边伸手把衣领往上扯了扯,脑子里却仍在回想着刚才许大茂那副慌乱又嘴硬的模样。
“他现在怕了。”赵爱民心里暗忖,“可怕归怕,他那张嘴,不吐实话。既然他不认,那就让整个院子都认清他——到时候,不用我出手,他自己就待不下去了。”
可眼下,更重要的是聋老太太的状况。
他快步回到老太太的屋前,门半掩着,屋里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咳嗽声,还有几个女人在嘀咕着什么。他推门进去,只见聋老太太躺在炕上,被褥盖到下巴,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一双眼却还睁着,神智清醒,只是明显虚弱。
屋里坐着的是对门的吴婶和东院的马嫂,俩人正守着热水壶,时不时给老太太递点温水润喉。
“赵家回来了。”吴婶抬头看见赵爱民,点了点头,“老太太刚才醒了几次,迷迷糊糊的,说不出话,喝了点水就又睡过去了。”
赵爱民点点头,走近炕边蹲下,细细地看着老太太的神色,低声唤了句:“老太太……我回来了,您听见吗?”
老太太微微动了动眼皮,缓缓地偏过头,虽然没法说话,但眼神里分明有了一点光亮。
赵爱民心头一软,伸出手轻轻握住她那只干瘦的手掌,低声道:“您安心歇着,我在这儿陪着,今晚不走。”
“赵哥,你这屋都没暖气,老太太在这儿躺着不成。”马嫂皱着眉,“咱是不是该给她换个屋?”
“这屋她睡惯了,动了反倒不利。”赵爱民摇头,“我去拿几床厚被子,再升点炭火,夜里我守着,不让她出半点事。”
说着便起身出了门,回屋里抱了两床厚重的老棉被,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团封着的炭块。他早年留了点备冬用的东西,本打算今年不动用,现在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等火盆升起来,屋子里顿时暖和许多。赵爱民坐在炕沿上,一边用帕子给老太太擦着手心的汗,一边默默守着。偶尔她眼睛动一动,他就赶紧俯身凑近,低声说些家常话哄她安心。
“老太太,您记得我小时候偷您家的糖吃吗?”他笑着说,“您那时候一把抓住我耳朵,我吓得一口糖都没咽下去,噎得我直翻白眼,还是您给我拍的背……从那之后,我就知道,您虽耳朵不好,可心细得很。”
老太太像是听懂了,嘴角微微抽动了下,眼角竟挤出一丝淡淡的笑纹。
这一点微笑,如同夜色中一点微光,让赵爱民心头一松。
屋外风声渐歇,夜愈深,四合院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有那老槐树的枝叶偶尔晃动,仿佛也在静静守护着这间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