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莹气得冷笑三声,将双臂抱在胸前,扁扁嘴唇道:“我说你这女人是不是从戏班子里混出来的?怎就这般会唱戏啊?唱得真精彩,本宫都想给你拍案叫绝。如果你恨起骂我两句,踢我两脚,本宫还觉着你是真实的情绪流露,多看得起你几眼,可你伪装太甚,连自我都已丧失殆尽,也叫可悲。你不觉得最近在你身边,祸事发生得尤其频繁?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宫设下的局,我不断使用阴谋诡计,将你害得如此之惨,别说你不知道是我做的,本宫才不信你会那么笨!”
沈世韵淡笑道:“这也不难猜,那又有什么想不到的?”贞莹瞪着她,点点头道:“你终于肯坦诚了?很好,既然知道,你岂会完全不生气?别说你不恨我,我不信你有那么大度。”
沈世韵道:“尽依着你设计好的台词说话,不无聊么?只不过,我确是不恨你。‘憎’亦属七情之一,劳神费时,你还不配我花心思。说设局害惨了我,我怎么没看出来?皇上本来忙得有些冷落了我,全仗你这么一闹,才教我重新赢回圣宠。你甘愿牺牲颜面,舍弃自尊,做我登上巅峰的铺路石,我又怎会恨你?”她娓娓道来,语气却也极显诚恳。贞莹不愿承认斗她不过,掩饰道:“我可没打这高尚脑筋,君子说一不二,我就是存心在搞破坏,谁知道全都给你躲过去了,只能说你的运气好得惊人……”
沈世韵听了这话,笑容慢慢退去,脸色阴沉下来,目光如两把刀子落在贞莹身上,冷冰冰的打断道:“应该说,是因本宫比你棋高一着。你全盘动作无不尽在我掌控之中,包括你一切所想所为,均正按照我的思路延续,可你这么听话,倒也教我觉得无趣,就像是欣赏一幕早已听得烂熟的戏。有些事若不说,恐怕你决计想不通,我就跟你挑明了吧,事在人为,天底下可没那许多巧合,专等着你去撞。德寿粗心大意,送错了木偶,你道他当真老糊涂了不成?给皇上办事,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他敢那么马虎?退一万步讲,难道他连哪只木偶有盒子装点都分辨不清?”
贞莹也早疑惑德寿在宫中办事多年,一直妥帖周到,怎会犯那种低级差错?此时茅塞顿开,怒道:“这是你安排好的!是你一早买通德寿,让他故意说那些话,蛊惑圣听?”沈世韵笑道:“我也没怎样。你确有请他‘雕一个男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今他照实禀明,你也不冤啊。蛊惑圣听之人是有的,究竟是谁,那也不用多说了。”
贞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道:“你们这群人无不擅长做戏,尽是一丘之貉!这么说,那个李亦杰,也不是什么武林盟主,不过是你请来协助做戏的另一个骗子。”
沈世韵叹道:“你觉得他不像,是不是?哎,这一点你倒是跟本宫看法相同,也不知该为你庆幸,还是该为我悲哀。但他正是货真价实的武林盟主,否则,那种爱管闲事的讨厌家伙,谁耐烦跟他耗着?至于商谈满汉和解,我跟皇上说的话,也并非都是真理。”
贞莹叫道:“好哇,你这是承认跟那小子有私情了?”
沈世韵叹道:“看来要使笨人开窍,真不是一时半刻能办得到的。我刚跟你说了,我很讨厌他,哪有私情可结?不妨都同你明说,当初你视为珍宝的那幅画像,是我故意引你看到的。颜料是经采集诸多不同种类的花卉,挤出汁液调配而成,先一幅皇上的肖像会暂时沉淀,渗入纸内,外观透明,而再作出的过一段时间便会自行消散,有趣得很,正可为使第一层墨迹显形的药水。其实原不用这般麻烦,只须另画一幅,在相同位置也用磷粉做上记号就是,但我顾虑你拿到后会重新打开查验,没想你如此盲目自信,倒是我将你设想的过于谨慎了。那一晚吟雪宫守备空虚,是为防止你给阵势吓破了胆,才预先吩咐侍卫们各去歇息,又担心你没法子静悄悄的破门而入,因将门户大开。你看,为令偷画的小贼成功得手,我可帮了不少忙,到时你要论功行赏,可有本宫的一份?”
贞莹咬牙切齿的道:“你设好了圈套等我来钻,为求陷害更无计不施,还敢说是帮忙?”
沈世韵笑道:“本宫说错了?我所做的正是为应和你的圈套,将计就计,你要是不跳进来,就当是我在唱独角戏,没碍着什么人吧?本宫做事向来天衣无缝,岂会给旁人捉住把柄?若是碰巧被你撞着,不是你运气好,而是我故意漏给你捉的,怨你太高估自己,又太低估了我。我在深宫中步步为营,牺牲了最珍视的感情,抛弃了安逸的生活,颠覆了传统的道义,踏着鲜血荆棘,艰难前行,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今日的权势和地位,又怎是单凭你蝼蚁飞灰之力所能轻易撼动?仰仗着亲族是朝廷高官,没听过万贯家财也会坐吃山空?一旦顶梁柱倒了,还剩得些什么?哦,我也忘了,你没有本事,毕竟还有你姊姊,她的勾引功夫不比窑子里的姑娘差,不过等到人老珠黄,就不值钱了,因此你们董鄂氏一族要想大捞一笔,还得赶在前头。”
贞莹怒道:“沈世韵,你整日笔墨丹青,我看是把墨水当滋补,全喝下肚了,还会不会说人话?懂不懂‘廉耻’二字怎么写?你……你……你……你以为有皇上宠着,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本宫不敢教训你?”高扬起巴掌,气愤得手腕不住颤动,作势欲挥。就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却是沈世韵抬起手,透过她肘臂间空隙,快速无比的抽了贞莹一耳光,这一记扇得又快又狠,事先连半分预兆也未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