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头也不抬,道:“废话,否则我闲慌了去铲土?刨墙挺好玩么?你要不要玩玩儿?”楚梦琳一摔绳子,怒道:“我早吩咐过你,找到了就告诉我一声,你怎么倒似暴毙一般音讯全无?”
那青年听她“吩咐”一词,心下微愠,冷笑道:“我没告诉你,你还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那还用得着另费工夫?再说,我怎么知会你?在这里大叫你的名字?不知我是发痴还是叫魂。或者拉动绳子?这地方会骗人,谁知道绳子另一端是个什么东西?万一拉回来一具无头女尸,让我把墙上那张脸还给她,冷不丁也吓人一跳不是?”
多铎听他嬉笑间将罪名替自己扛下,立觉宽心不少。本来他既然敢说,就不怕楚梦琳得知,但在没查清她身世前,也不想惹她闹脾气。
楚梦琳怒道:“又在故意吓唬人!你……你为什么总是吓我?吓人挺有趣么?”那青年笑道:“对,很有趣,以前我住在乡下,和一群结拜弟兄最喜欢冒险,整日在村子里东钻西爬,都练得胆子特大。山里流传的鬼怪故事虽多,听久也就不怕了,为寻乐子,我们便自己编些鬼话来说。可惜我吓唬别人,个个是一张木头脸,只有跟你提起,得到的反应最大,也最有趣。”一边说,手里又用铲子捅了几下。
楚梦琳大怒,抬手就要扇他两耳光,这时“哗啦啦”几声响,面前的墙壁从顶端坍塌,砸下一大批土块,有如城墙倾颓,现出条供人通行的道路,而三人头顶土壁却完好无损。楚梦琳火气顿消,赞道:“不错啊,你还真有两下子!”那青年不答,摆出宠辱不惊的笑脸,第一个迈了进去。
既寻出正确的转弯处,接下来的地势就与图形完全相同。图形上有七拐八弯的小路,实境中也必将出现七拐八弯的小路;图形上有三岔路口,实境中也必将出现三岔路口。每走出一段,都能看到地上抛着些珍宝玉器。按说王陵中有大量金银财宝作为陪葬,原也不奇,正因于此,才专有一批人甘冒大险进入古墓,窃取明器卖钱。但宝物多存放于冥殿中,像这般随意抛洒,真是闻所未闻。三人谨防有诈,忍住不碰。
转眼已将第一块木片上的路线走完大半,这一程着重于取路繁复,并未设置其他机关。但取路委实太过繁复,虽有图形参照,楚梦琳却也须时刻在图上点住所处地带,依照实际进程,谨慎地挪动手指,否则便有迷路的危险。暗暗佩服建造这座王陵的穆青颜,心道:“穆前辈真了不起,不能说她是人才,简直是鬼才、怪才,在地底挖出这般复杂的迷宫,地面上当然看不到,而她竟能画出清晰的平面图来。最重要的是,还能将图跟蚕丝与折线的不同排列组合结为一体,上端圆点的不同分割又恰好形成一份短笺。角度到底须经多严密的计算?”
又转过一处弯道,三人忽见角落里半倚着一具骷髅,显然死去已久,身子全腐烂成了白骨,仍有两条手臂似的骨架护在身前,抱着一只玉碗。那青年叹道:“这定是早先进入的前辈。唉,他在这里就死了,我还能活着往前走,看来我的技术还不是摸金门内垫底的。”
楚梦琳不屑道:“得意什么?说不定是他年龄太老,走到这里,已经精气耗尽,再撑不下去了。”
那青年点头道:“嗯,有理,他是好端端老死的,说明摸金门子弟人人寿终正寝,不像魔教的那些个无法无天之徒,尽是突遭飞来横祸而死。”没等说完,立即敏捷的向前跃出,楚梦琳一招击了个空。那青年自去拉动玉碗,那手臂骨架却抓得甚紧,他连拽几次,最后一下用了狠劲,碗虽抽出,骷髅手指却根根断折,散落一地。
那青年咂舌道:“这声音真清脆,不知道小丫头的头颈折断时,是不是也这么‘咔擦’一响。”楚梦琳怒道:“你和死人抢饭碗,真不害臊!”那青年笑道:“你有所不知,我抢这碗,是准备送给你的。到时你用它吃饭,以碗就口,便好似是这位前辈亲手喂你……”楚梦琳大怒,喝道:“你不要太过分!”一把推开他向前急奔。
那青年将碗放下,乱七八糟的叫道:“喂,我跟你没有心灵感应,你拿着图纸,我就不知道怎么走了,转几个圈,也得老死在里面。白发苍苍的在后头追你……”忽然银光一闪,一把利剑抵住他咽喉,楚梦琳怒喝道:“管好你的嘴,再敢胡说,信不信我一剑杀了你?”
那青年心胆俱裂,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不会一剑杀我的——啊,我的意思是,女侠武功高强,杀我只用半剑……不不,您剑术通神,杀人不用剑。不用剑,用不着剑,所以快把剑放下,别辱没了自家声名。”
楚梦琳冷哼一声,收回了剑。那青年吐出口长气,心道:“那是什么剑?竟然无形中就散发出一种强大压力,直映得墓道生辉,真是把好剑!老子刚才竟被小娘皮吓成灰孙子,也叫丢人现眼。”揉了揉喉咙,抹一把汗,转头对多铎道:“大人,拜托您还是对她好一些吧,否则这深闺怨妇,平日里对您是温柔体贴,满腔怒气可全出在我头上了。”
楚梦琳回身喝道:“你嘴里不干不净,又在胡说些什么?”那青年赔笑道:“冤枉,冤枉,我是诚心求你老公对你好一些,可不是在胡说。”楚梦琳俏脸一红,快步走了,那青年也连忙追赶,在她耳边不停的说着好话。
这一次楚梦琳却似当真动了大怒,那青年左思右想,总不知究竟是哪句话惹恼了她,沿途拾到不少玉器珍宝,拿去给她卖好,她一律挥手架开。没过多久,那青年又捧了尊玉佛到她眼前,笑道:“你看,这是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