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要跟他套套近乎,先以美食卖好,在他房门外摆了几大盘各式菜色,都是命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而非残羹剩饭,并在第二天前往观察,最初几日,总见盘碗打翻一地,显是毫不领情。玄霜锲而不舍,终于有一天看到碗碟摆放完好,心想这毕竟也算小有进步。
又过了半个多月,酒菜有了动过的迹象。玄霜甚喜,再过些时日,取出纸笔写上三言两语,先介绍自己,又提出对他深表崇拜,希望做个朋友云云。写完后压在碗底,起初全无动静,玄霜也不气馁,每天一封短笺,都编上了日期,以证心诚。
几月后,终于有了进展,就见纸上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的线条,虽说尚无具体言词,但总算已有回应,实为不易,玄霜高兴得几天合不拢嘴。
此后依旧每日写些琐事,倒也自得其乐。又过几个月,在纸上写道:“小弟还道是你不愿睬我,原来尊驾不会写字,倒也难怪,当真可惜!”这是一时心血来潮所写,等到夜里就寝,忽然感到一阵后悔,暗骂自己操之过急,只怕惹得他动怒,再也不理自己,但现在又不便去取回纸条。
一夜辗转反侧,次日天刚蒙蒙亮,就立刻披衣起身,赶往查看,见纸条还压在地上,下端添了一句文字回复,短短六字:“谁说我不会写”。
玄霜一瞬间欢天喜地,犹如从地狱到了天堂,又想:“他也没有传言那么恐怖,这话说得真够孩子气。”想了许久如何回应,总觉不妥,最后生出拌嘴念头,记得吵吵闹闹极易培养感情,比如自己与程嘉璇交好的经过。于是想了一想,提笔写道:“吹牛皮!那你为何总是不写?”
次日再看,暗夜殒回道:“没有。不想写。”两句短语间空开一行,玄霜稍一捉摸,就想通了那“没有”二字是回应“吹牛皮”一言,乐得捧腹大笑。随即写道:“你不想写,还是给我回了这许多句,看来咱们有缘。其实就算你当真不会写字,我也不会笑你。不如我教你怎样?我师父曾经中过状元,名师出高徒,一定也能教得你满腹经纶,才思泉涌,提笔成诗。”
暗夜殒回道:“啰嗦。你师父的教法,不敢苟同。”此后两人你来我往,写出的纸条不计其数,玄霜平时猜测暗夜殒如何回复,心情既紧张,又期待,这直要成了他每天最大的乐趣。
其后的正式会面,是在几个月后,暗夜殒写道:“该死的。喂,小子,有种就出来给我见上一见”。这是他曾写过最长的一句,玄霜自是喜不自胜,欣然赴约。两人竟相见恨晚,有数不完的话谈。暗夜殒欣赏玄霜是个可塑之材,随意指点了几招功夫。
就这样,玄霜与这位昔日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魔头渐渐混得熟了。此时听程嘉璇问起,甚是得意,笑道:“还好了,殒少帅看我是个武学奇才,待我当然与应付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同。”
程嘉璇噘了噘嘴,心里半是不屑,半是羡慕,话里还要维持面子,道:“认得高手有什么神气?等你自己成为了当世高手,才能让我稍稍佩服一下。”又向那小太监看了看,忽然惊道:“他面皮怎的紫胀起来了?你做了什么?”玄霜瞟了一眼,老大不以为然,道:“大概是点穴时使上了阴劲。哎,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刚才一下只是给我练练手,没点死穴,已是客气了。”
程嘉璇忧心忡忡,道:“他连点死穴的手法也教给你?果然是个魔头。”见他换好了衣服,连忙叮嘱道:“你出去时,与人比武斗狠,千万可别乱点死穴。”玄霜哈哈大笑,道:“废话,我还要在众人面前装乖小孩,哪会下手不知轻重?”将那小太监僵硬的身子朝椅中一推,目光扫向大门,提高声音喝道:“不长眼的东西!没见爷正忙着么?滚,滚出去!”
程嘉璇见他没头没脑的发脾气,却也不像在对自己说,一时间稀里糊涂,又见玄霜拉低帽檐,深埋下头,口中含糊应声,装着畏首畏尾的瑟缩出殿。程嘉璇这才终有些头绪,好笑道:“这个伎俩可不是以前的富家小姐逃避婚约时,与丫鬟互换衣服,惯使的金蝉脱壳之计?贝勒爷这小鬼头,真是流年不利,扮女孩子是扮定了,嘻嘻。”忍不住掩嘴窃笑。
玄霜身着太监服色,一路垂眉低眼,混出吟雪宫,果然没一个侍卫来向他多看一眼,暗赞妙计。但真要前去驯马,穿这一套可实在有些不伦不类。闪到一块拐角处,迅速将衣服脱下,塞入挖空的墙洞中,又将砖头塞在洞口。
刚站起身,就看到距此不远,一人背对着他,盘腿席地而坐。玄霜心里怦怦直跳,不知藏衣服的举动是否给他瞧见了,决定不论是谁,先砸晕再说。在地上找了半天,拾起一块棱角粗糙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他只是防止那人告密,却并不想闹出性命案子。
绕到边角,见那人手里拿着一片树叶,凑在嘴边,嘬唇吹奏,就像个未能中举的落拓文人。瞅准了方位,左腿后挪一步,右手高举,用力将石头掷出,途中还担心手劲太大,误伤人命。没想那人就如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抬掌到身后扇了扇,那石块受一股大力冲震,反向飞回,击向玄霜。
玄霜见石块来势凌厉,连忙跃起闪避,半空中双腿呈八字叉开,没被旁人看到,自己也觉丢脸。那人乘胜追击,反手又是一扬,将那片树叶掷了过来。那虽是薄薄的一片叶子,但在内力作用下,也成了颇具威力的飞镖,甚至能听到“嗖嗖”破空声不绝。
玄霜身在半空,危急中以腿抵住身后树干,向旁侧避,树叶贴着他耳朵飞过。忽的好胜心起,暗觉只一味闪避,太是没用,又想到程嘉璇所说,自己做得高手才算本事。左手上举,牢牢握住头顶一根横伸的树枝,右手疾抓叶片,也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