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怀着一个空虚的希望,总比根本没有希望好。对,还是别去惹人讨厌,不该多嘴,不能说,不能说!”
于是假装欢快的拍手笑道:“哟嗬,殒少帅,看不出你还是个大情圣啊?那我想问你一句话,如有唐突,还请您多多包涵。我是想说,你爱她……爱得这么深,如果她在外面过得并不快乐,或是给人家欺负了,愿意重新回到你身边,可她……咳……那个……已非完璧,你还会不会要她?”
玄霜在窗外说话,两人相隔甚远,暗夜殒又深怀沉思,没留意他刚才的迟疑,答道:“当然会,我不管外界如何斗转星移,她在我心目中,都是那个最纯洁无瑕的女孩,我永不会嫌弃她。不论何时何地,如果她能接受我,我都将引为毕生之幸。她……我……”
玄霜为追查江冽尘身份,也将他们三人当年这段纠葛的恋情查得一清二楚,更理解暗夜殒对楚梦琳的深情,学着他语气道:“我对小璇的感情何尝不是一样?只要她愿意跟我,我就一定全心待她,她想退隐山林我就陪她退隐山林,她想走到天涯海角我就陪她到天涯海角!她要我的心,我就剖出来给她。如果她爱上别人,是我无能留得住她。只愿在她生命中做一根默默奉献的烛台,替她扫除前方一切障碍,却永不令她因我之故,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困扰。以前我贪慕帝位,忙于争权夺势,遍阅兵法韬略、四书五经,忽略了时间陪她。如果还能重来一次,我宁可舍弃所有身外浮华,也要跟她结为连理,双宿双飞!”
一番话讲得情真意切,说完直觉汗颜。自问对程嘉璇不过稍有好感,绝无如此深厚的感情,只是站在暗夜殒的立场,比拟他对梦琳之爱,大唱戏词,专挑他的想法热烈陈述,要激他心生共鸣。
暗夜殒果真思绪潮涌,玄霜所言句句直击内心,将他对楚梦琳所有欲说还休的情感均予以述诸言辞,确切表达,听得每句都想拍案叫绝。过了许久,强将激动压下,道:“你这小子……懂得倒不少啊!你几年几岁?”玄霜装着严肃道:“小生已虚度五载春秋。”
暗夜殒冷笑一声,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像你这年纪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我遇到的难题,你面对时比我早了十余年。嗯,你很不错,后生可畏。”
玄霜笑道:“我没听错吧?今日真是破天荒啊,你竟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能得到您殒少帅一句夸奖,我足可立即含笑九泉。以后与旁人炫耀,也能引为谈资。”暗夜殒苦笑道:“以前武林中人都称我为魔头,照我看这称号实该转赠给你才是。”玄霜行个大礼,笑道:“不敢,不敢。我叫做混世小魔星,也就够了。”
暗夜殒没被他欢乐情绪感染,叹口气,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又算什么?从小生活在祭影教总舵,每日被教主督促练武,再加上我自己刻苦,十天半月也难得安生就寝一次。教中规矩严明,全以武功、成败论人价值。身边没一个亲近之人,或是见我手段,心中畏惧;或是嫉我位高,巴不得给我寻些错处。我对待他们,只能摆出冷漠姿态,装出无喜无怒。”
玄霜结合自身,又以他所言为基础,扩展谈开,连声赞道:“是啊,没想到咱们的童年也是同病相怜!我从小在吟雪宫长大,任何事都处在我额娘的监管之下,总是逼迫着我读书。读来开阔眼界也罢了,还要我逐句背出。那些学说相隔已逾千年,多经改朝换代,现今咱们处于大清王朝,却还要以春秋战国时代的孔孟之道为凭依。我也是受不了,这么事事效仿古人,禁锢思想,又怎能有跨越性的进步?另一方面,皇阿玛早就答应过,等我长大了些,就立我为储君,所以宫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夜以继日的紧盯着我,我稍有点小过错,立刻就会被渲染得十恶不赦,都巴望着传到皇阿玛耳里,让他改变成意,这样其余阿哥就有机会当太子,他们的母妃也有望‘母凭子贵’。我对这些事厌烦透顶,干脆就睁一眼,闭一眼,由他们去胡搞。但我历来所受教育,面对各种不同情况,都会有相当的反应及言语加以对付。久而久之,完全是顺口就来,却已失去本真,不过是一副戴着假面具,混吃等死的躯壳。”
暗夜殒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既生而无欢,死亦何憾。”玄霜道:“我也正觉生活太枯燥乏味,才会另辟蹊径,转而追求登峰造极的权力,令这片广袤土地因我而改变,算是我留下些东西,将来才能永垂不朽。对了,殒少帅,我想问问你,你觉得吟雪宫和祭影教相比,有何异同?”
暗夜殒沉思片刻,道:“没什么不同吧,都是世间权欲的巅峰之地,充斥着勾心斗角,环境与事端都是大同小异。”玄霜道:“那就是了,既然两者没多大差别,你又何必每日不快?真说起来,你待在吟雪宫里的待遇,总比祭影教中高些。”
暗夜殒道:“你误会了,从小长到大,我从没一天是真正开心过。外人看来种种风光,实则无一处是我真正想要的,更找不出什么能说些贴心话的知交。这二十几年,我早已习惯独往独来,不用他人置喙。”
玄霜反臂搭在窗框上,道:“你可以向我说啊!你没觉得,咱俩很谈得来么?若是咱们组建一个帮派,在江湖小打小闹,说不定真能混出些名堂来。”起初随口说笑,其后却越想越觉有趣,兴致勃勃,当起了真。暗夜殒冷笑道:“固然是谈得来,就是你武功太差,不配跟我相提并论。我曾经认得一人,你跟他……倒相像得很……”提起那人,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似是激起诸般记忆,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