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怒视着沈世韵,看她面色平和的说出这番离间之言,只感自己从未体验过这般仇恨。麻烦的却是楚梦琳死讯确凿,再如何安慰,也无法使他心情转好。
暗夜殒怒道:“谁说的?谁说我杀不了他……!”一挥袖将桌上杯盏扫落于地,在殿中四处乱晃,劈手将花瓶画卷等一一打烂撕碎,扬手一道气流斩处,将方桌劈成数块。玄霜于心不忍,还想上前劝解,沈世韵扯住他手腕,道:“你疯了?他现在六亲不认,别去惹他。”玄霜怒道:“那又怎样?难道还是我的错?”
暗夜殒挥拳直击廊柱,满手鲜血淋漓,嘶声道:“他害死梦琳,我……我这辈子……都跟他势不两立……!不杀了他,我……我誓不为人!”话声中竟隐带哭音,接着转身奔出门外。
沈世韵站在原地,微笑道:“现下效果很好,可要帮他最终下定决心,本宫还得去帮他一把。走吧,有你的热闹好看。”玄霜怒道:“热闹?你敢说这是——”沈世韵不再答话,也快步追了出去。玄霜顿了顿足,紧随其后。
两人跟着暗夜殒一路奔到后院,就见他身子俯在井口,脑袋有大部分垂了进去。又过许久,忽然拽起井边的一桶水,双手紧握桶沿,对着自己头顶“哗”的浇了下去。那桶水几乎是一滴不漏的全泼在了他身上,顿时全身透湿,头发湿答答的贴在脸上,仍在不断淌下水珠。牙齿紧咬住嘴唇,眼白尽成血红,又愤然将木桶抛入井中。
沈世韵轻哼一声,稳步上前,冷冷道:“够了,殒少帅,你再怎么折磨自己,梦琳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像个小孩子一般哭闹发泄,你倒不觉幼稚?江冽尘杀死梦琳,贵教先教主也是他杀的,而他现在仍然逍遥的活着,没受到任何惩罚,你却只能在角落里虐待自己,于他毫无妨碍,对解决问题更没一点实质性的帮助。就你现在这副窝囊相,你说你还配不配做个男人?”
暗夜殒怒道:“你说什么?你竟敢骂我?”急怒下抬掌抽向沈世韵脸颊。沈世韵不动不避,脸上表情也平淡无波,冷冷的直视着他。暗夜殒掌刃停在她左耳上方,神色瞬息万变,无不含着深深痛苦。手腕忽然转过方位,一巴掌狠狠抽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响,连树头几只鸟都受惊飞走,暗夜殒嘴角开始流出鲜血,一滴滴落在面前草地上,同时双膝软倒,半跪了下去。
沈世韵轻轻扶住他,掏出一块手帕给他擦拭,暗夜殒抬手挥开。沈世韵看着手帕落到一边,站满了泥土,也不去捡,冷冷道:“人必自悔,然后人悔之。你说本宫骂你,也该是你所作所为值得别人蔑视。真正的男子汉,就算流干了最后一滴血,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假使你为梦琳殉情,却是更遂了江冽尘心意,以后他就可以更加自在的享有所夺来的一切。你说自己恨他,可本宫看你根本是在帮他。”
暗夜殒怒道:“你胡说,我绝不会帮他!但我……我明知自己不是他对手,还能有什么指望?”沈世韵道:“硬拼是打不过,难道不能想些取巧的法子?江冽尘是个卑鄙小人,旁人同样可以对他卑鄙,否则再放任下去,他早晚即可统领江湖。你知道祭影教最近又做过多少恶事,残害过多少名门正派……”暗夜殒道:“是不是他们做的,你心里最清楚。”
沈世韵装着没听出他嘲讽,神情自若的道:“现在有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江冽尘所为已招致武林公愤,大家商议着找个机会,由李盟主率领,一道攻入魔教总舵,算算时日,差不多该到了他突破七煞诀顶层境界的关键时期,此时攻击,定能一举奏效。不过总舵中机关极多,你是唯一了解其中诀窍之人,你若愿意带路,那就一定可以省力不少。虽说是借助外援,但只要能达成你最终目的,梦琳在九泉之下亦会瞑目,不就足够了?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本来就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暗夜殒怔怔出神,许久才道:“我现在不能说。你……让我一个人静静,等到考虑清楚了,再给你答复。”沈世韵叹口气站起,道:“好,你再仔细想想。反正其中的利害,本宫也都跟你说清楚了,该怎么做,都看你自己了。即使你想消沉到底,我也不再勉强。”站起身,再不回头的走了。经过玄霜身边时,微笑道:“你一肚子的话,憋得够辛苦了吧?那就过去安慰几句啊。”
玄霜恼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你不准偷听我们说话!”沈世韵冷笑道:“你们那些无趣对答,本宫才没兴趣偷听。”整了整衣饰,扬长而去。玄霜向着她背影瞪了一眼,连忙奔到暗夜殒身前,道:“殒少帅,你听我说……”
暗夜殒冷冷道:“我说,所有人都滚,你没听到?”玄霜听他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冷淡,心里有几分失落,更有几分愧疚,道:“我只说一句,你别相信我额娘的话,她是在骗你的。”暗夜殒冷笑道:“不相信她,难道还让我相信你?”
玄霜强作欢颜,道:“当然相信我啦!我就有那么不可靠?我们是朋友啊,我绝对不会害你!这件事其实有些误会……”暗夜殒打断道:“有什么误会!我只问你,梦琳她……是不是真的死了?”玄霜一时错愕,讷讷道:“她是死了不错,可是……”暗夜殒道:“那你还啰嗦什么?朋友?哼,我没有朋友!”
玄霜道:“你想啊,她已经死了六年啦,可我额娘始终跟你拖延着,直到现在才告诉你,你就不觉她的用意很令人费解?”暗夜殒冷声道:“我来告诉你,她是什么用意。以前我虽然归降了她,却没办过一件实事,只是她一颗闲置的棋子,她当然不会让我这么好过,直等到此番替她平了青天寨,她才将这消息告诉我,算作彼此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