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英对众弟子确是没一个信得过,总担心他们在秘笈中学会了一招半式,便会自立门户,在江湖中与自己分庭抗礼。更糟的则是他们一见秘笈中记载的精妙武功,心思蠢动,将整本册子一齐盗走。另有重要原因是担心李亦杰来私自取回,他虽从未直接讨要,心里却绝不会忘了这本秘笈,非得小心提防不行。但如让众弟子知晓,师父将他们都当成了贼,日后定然寒心,对他的敬重也会大大降低。之所以挑中沙齐,就是看中他没什么心机,未必看得出这套用意,暗夜殒却直接点穿,众弟子都听在了耳里,各自内心又不知如何活动。孟安英几乎气炸了肺,一团火就快从喉咙里喷出,表面却得佯扮平静,仍是恨极。
暗夜殒道:“孟掌门,你到底是怎样受的伤?以你功力,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女孩?”孟安英心下恼火:“我败在那小妖女手下,被她一剑刺伤,此事已够丢脸了,他偏偏还要再说一遍!”冷哼道:“不错,孟某技不如人,给一个小娃娃教训了。你这可满意?”
暗夜殒道:“她手上拿的是什么兵刃?你看清确是残影剑?”孟安英冷笑道:“孟某虽虚长你一辈,但耳不聋,眼不花,是不是残影剑,一看便知,怎会认错了?”暗夜殒道:“连你也这么说,那就没有问题了。告诉你,你不是斗不过她,而是斗不过残影剑。据我分析,她的所有功力,都是源自于宝剑所附有的神魔之力。”
孟安英原本不信鬼神,对于“七煞”,相信它们是宝物不假,却对其“自上古流传”之说不以为然。但自从领教了那魔教妖女的诡异功力,此时再次思索,许多原先未加留意的细节也变得清晰起来,道:“我记起了,那魔教妖女出招时,一剑快似一剑,晃得我头晕眼花,应接不暇,当时只抽空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奇怪。那妖女招式分外老练,招招狠辣,方位拿捏精准,攻敌所不得不救。但她从来不经思索,似乎完全是受着某种神力控制而出剑,也就是说,那时和我比剑的并不是她,或不完全是她。没错,这就是我当时的感受。她果然是借了残影剑的威力?世上真有这种神秘难测的力量存在?”
暗夜殒冷笑道:“是你亲眼看见的,你还不相信?直撄其锋芒者是你而不是我,那力量有多强,你感觉不出也罢了,怎么还问起我来?”在众人还没反应前,突然一把拽起孟安英的一只手腕。
南宫雪急叫:“别……师父……”李亦杰也仗剑怒道:“休得伤我师父……”暗夜殒冷冷道:“二位多虑,他这个病鬼模样,我也是不屑于动手的。”两根手指在他腕上一搭,默察脉象,脸色却更见难看。李亦杰与南宫雪知他与师父结有梁子,见他神情凝重,真不知对自己这边是喜是忧。
暗夜殒好半天才道:“你受的剑伤虽重,调养过这几日,也该痊愈了。但我感到你体内还有几股乱窜的真气,与李亦杰情况有些相似。还有一个原因,七件宝物向来是相互牵制,残影剑即使再强,也压不过七煞真诀。忘了跟你说,那本秘笈里的功夫就是从七煞诀中稍加变化得来,本质无甚差别。从你得到秘笈算起,至今已是六年有余了吧?你到底在练什么?怎地功力还是老样子,全无长进?”
孟安英不知暗夜殒是有意挑拨他与众人关系,心道:“我偷学了他的武功,他怎还盼我速速练成?这就像是我偷了银子,失主不但不怪,反而一听说我没花完,立即板起脸来催促,当真是奇哉怪也。”
叹了口气答道:“这件事要说出来,就有些对不起亦杰了。从我第一次看过秘笈之后,就希望能彻底由我一人独占,当时教亦杰去夺武林盟主,只拣了些复杂阴狠的传给他,偏重于招式变化繁复。有些口诀亦杰总不清楚,好在上边大部分的字我还能认得,就大致的解说给他听,有些实在难以肯定,就胡乱捏造些充数。”
身后那人吃了一惊,连忙握住她手腕,将针尖一寸寸移开,接着迅速向旁闪避。南宫雪吃惊这人武功却还不弱,绣花针自下而上的斜挑,正想再让这登徒子吃些苦头,然而这个照面一打,实是大出意料之外,那人竟是几次让自己气个半死的师兄李亦杰。
李亦杰干咳一声,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笑道:“雪儿,你的身手又长进不少,但别招呼到我身上来啊,那些漂亮招式,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南宫雪实在弄不清师兄对自己是何心思,似乎比兄妹之情更近一步,相比男女之情,却又少了一步。想到多半的伤心都是因他而起,绝不想仅听一句没几分正经的道歉就轻易消气,故意板着脸,道:“别嬉皮笑脸的,我不喜欢。”
南宫雪性格虽属温柔一型,但在许多方面确是十分郑重,带了股名门望族的端庄气质,十几年来一直如此,李亦杰倒也习惯了,而这又和他的脾气颇为相符,因此也没觉有何不好。听别人说过,女孩子需要哄,即使她并没真的生气,也希望情郎能小心翼翼的给她说些好听话,好像是如此这般,才能让她体会到呵护感。
另有情侣间时常假扮生气,专等对方变着花样来讨自己欢喜,玩得乐此不疲。李亦杰对这个师妹还是爱护有加,觉察出她近来情绪有异,今日是特意放下手头事务,赶来安慰她的。柔声说道:“雪儿,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怪我冷落了你?你也要理解我些,师兄现在是武林盟主了,成日里忙得昏天黑地,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南宫雪听他搬出这条理由,更增气怨,道:“你当然在忙,你永远有事在忙!小女子人微言轻,怎敢劳动你的大驾?可一旦遇到沈世韵,你那些要紧事,立刻就变得微不足道了,你甚至能在宫里陪她六年,在她需要时给她卖笑,她不需要时就虚度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