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青寨虽位列二当家,但除私底辅佐陆黔外,因武功低微,从无大作为引人称颂,也没下山露过脸,因此在江湖豪客眼中的地位可有可无,极少有人认得。这一次群雄纷纷招呼自己的老朋友,没多少人向他打量,倒也正合心意。
孟安英经几日调养,身子好了许多,现已能下床走动,全身却仍是乏力,有专人替他搬了椅子,推他到角落中就坐,这也是他自己提出,不愿显山露水。
李亦杰与南宫雪的位子原是紧挨着的,但自荷包风波之后,南宫雪总是板着脸不搭理他,这次也是故意挑了个距他最远的偏角坐了。李亦杰本来酝酿着情绪,要如何开口向她道歉,那荷包他当就缝补完了,此时就放在口袋中,手心攥得出汗,要爽爽气气的开口,实是匮乏勇气。真要道歉,也不知这重题该置于何处,总得弄清她的无端火气是为着哪句而来。
还没等他克服担忧,南宫雪就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从神情看来,必是余怒未消,与己斗气无疑,李亦杰不便死赖着招惹她,只得作罢。ァ78中文ヤ~8~1~ωωω.7~8z~w.còм <首发、域名、请记住
最后进殿的是陆黔,身后跟着几名随从,吆喝着抬进一顶粗布软轿。又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亲自上前掀开布帘,抬出个竹制担架,其上坐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只是被折磨得脱了人形。因失血过多,脸色白得犹如涂过一层石灰,一只眼睛被缝了起来,眼皮与眼底皮肉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针线,另一边眉毛被烧了个精光。脸上仍布满了大大数不清的创口,能看到几大块凝固的紫黑血痂。
左腿自膝盖以下被一刀砍断,右边袖管空空荡荡,褴褛的衣衫间可见身上全是深红的鞭痕。右腿异样扭曲,搁在担架上的脚掌高度明显低出一截,似乎脚跟是给人割去聊。
此人形貌实在太惨,众人虽一时认他不出,却也真是由心骇怖,都用疑问的眼神目视陆黔,要听他解答。
陆黔将担架端正放下,朗声道:“众位英雄,你们一定都很好奇,此人是谁,我前来华山赴会,为什么把他带来。”有意顿了顿,众人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催促道:“别卖关子啦,快呀!”“能下得出这种毒手的,简直是人神共愤,知道了他是谁,咱们杀上门给这位师兄报仇去!”“真该让他遭一遭同样的罪。”
陆黔对此时效果十分满意,微笑道:“这是昆仑派的掌教真人,梁越,梁大掌门。各位都知道,近来魔教有复出迹象,短短几月,便在中原各地犯下了许多丧尽良的罪行,重伤数派掌门,闹得是人心惶惶。昆仑派也深受其害,梁掌门誓死不向魔教低头,就被他们折磨成了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我虽请来了最好的郎中给他医病,却也只能给他止血敷药,肢体所成伤害,即是华佗再世,也无回之力。我曾是昆仑派的弟子,因犯了些过错,在六年间被逐出师门,但昆仑于我仍有养育之恩,我不可能漠视它兴衰不理。诸位请设身处地的想想,魔教妖人敢这样对待梁掌门,同样也能这样对待你们,咱们若不奋起反抗,只能成为俎上鱼肉。带梁掌门来,是让大家亲眼看看,魔教究竟有多残忍,多狠毒,对咱们正派犯下了多少滔大罪,也让某些心存仁义之人知道,对此类邪徒决计手软不得!再者,梁掌门痛恨魔教,他的后半生是给彻底毁了,而今虽然行动不便,却也想看到魔教覆灭的情形。先不梁掌门是我旧友,即便是个与我素不相识的他派师兄弟,对于这样的请求,我又怎能拒绝?怎忍拒绝!所以我不远千里,特地抬了他来,就为实现他这个仅有的愿望,我相信各位也不会反对的了?”
众人先看梁越的惨状,已是群情愤慨,再听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几乎被转晕了头,纷纷道:“是啊,这位少侠的有理!”“有这等胸襟抱负的,堪称领袖之才!”
陆黔面带微笑,来者不拒的接收各方赞美之词。忽然角落里有个沙哑的声音冷冷道:“我要是没认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原青寨的陆大寨主吧?你与魔教虽非同路,却也曾是正义之师的头号大担如你这般身份,突然信誓旦旦的要为正道出力,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陆黔不慌不忙,道:“佛家讲究的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全有悔过之心,不论从前犯了多少滔大罪,连佛祖都可以原谅他,还用不着兄台在这边斤斤计较吧?”
南宫雪看着梁越的惨状,心里阵阵发憷。场上旁人或许记忆不清,但她却绝不会认错,这梁越正是六年前与崆峒掌门合谋陷害陆黔之人,一直被他视为深仇大恨,要什么顾念交情,替他实现心愿,连判断也不必费时,立知定是作假。
但她所考虑的却是另一紧要处:梁越或许正是被陆黔虐待至此,否则魔教连伤多派掌门,都只是刺了一剑便即收手,何以唯独与梁越过不去?昆仑又非顶尖大派,魔教别的不问,难道单要逼他们归降?无论如何,于情理都是不通的。而以复仇为动因,将对方往死里折磨的,想来就只有陆黔了。
他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饶了梁越性命,又带他前来华山,可也绝不是突发善心,不过是将他作为兜揽人心的工具,图谋着再从李亦杰手中夺下盟主之位。从众人响应程度看来,他的目的已经实现了一半。
梁越在他高谈阔论时,一直是怒目相对,却不辩解一句,或许是一早就被割了舌头,专为让他体验有口难辩的惨景。想通了这几道环节,南宫雪再看陆黔时,不仅是轻蔑,更多了些深深憎恨。
那角落里声音主人显然也见得分明,冷笑了几声,道:“陆师侄,别再惺惺作态了,你或许骗得过别人,却休想老夫也给你三言两语哄骗过去。你的越是正气,在知情者听来,就越是愚不可及。打开窗亮话吧,这梁掌门是个跟你大有干系的人物,他到底是受了怎样的酷刑才变成这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陆黔微微一笑,道:“不错,梁掌门跟我大有干系,我俩交清匪浅。也正因我对此事一清二楚,是以刚才不是解释得够明白了么?”那声音“哈”的一声冷笑,道:“陆黔贼,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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