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干净整洁的月白色僧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如谪仙一般,每次盛盼回眸,总是看见他满身脏污——像是神佛被打入人间历练,正在经受最残忍的洗礼。
他的眼底却满是悲悯。
盛盼于是找到他:“和尚,倘若你想结束这一切,只需带着我回去燕北,将我送到秦墨离眼前便可。”
她和伽箬都知道,秦墨离做这一切,确实只是想把盛盼引出来而已。
其实凭借他的能力,便是不需要挑起战争也能找到盛盼,更别说,他一早就知道,盛盼是被伽箬带走的。
伽箬身为名满天下的圣僧,目标何其显眼,就算他们如今身在燕北,也不可能让秦墨离小心谨慎到完全不敢找人的地步。
秦墨离不过是想明白了,也厌恶这样背腹受敌的场面,他性格本就乖张,我行我素惯了,在胞妹这件事上栽跟头,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唯一的挫折。
他隐忍过,也给过她机会,可惜妹妹逃离他的心思胜过一切,当时被妹妹亲手所伤,他的情绪确实陷入过低谷一段时间,就是在他颇有些自暴自弃的那段时日里,假公主一事被曝出,面对大岐的施压以及妹妹拼死的反抗,他消沉至极,选择了放手。
但妹妹出发不过几日,他便缓了过来——妹妹的事情,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执念,他如何会放手?
所以,派出死士屠尽和亲队伍,那个曾经羞辱过妹妹的嬷嬷,更是直接身首异处,秦墨离想,整个燕北都是他的,他想要秦素衣,这有什么不可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臣民,他就是想要一个秦素衣,怎么了?
可惜素衣长大了,原本温软的性格也变了,居然敢跟着一个和尚跑,那个和尚还偏偏是天下人皆知的圣僧!
有伽箬在,即便他劫持回素衣,以后也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秦墨离不想陷入这样被动的局面,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故发起战端,将素衣和亲的最终去路斩断,将韶华寺也带入这乱世,一起灭了。
没了韶华寺,没了伽箬,没了大岐,看素衣还能往哪里跑。
他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他在乎他唯一的妹妹,甚至不惜挑起两国战事,让天下大乱。
他要斩断素衣所有的退路,让她再也升不起逃离的心思,他何错之有?
天下人谁敢说素衣的不是,那就是天下人都错了!
他能屠一城,便能屠一国,总有一天,天下人会知道他是对的。
这样的心思何其疯狂,所以即便他说的是真话,也没人相信,唯一相信他的话的,只有盛盼和伽箬。
如今世道乱成这样,身为夹缝生存在大岐和燕北的中间地带的韶华寺,同样不能幸免。
伽箬即使没有回去,也知道韶华寺必然首当其冲,会被秦墨离第一个盯上。
他在韶华寺长大,那里就是他的家,而天下,是百姓的家。
如今,他却成了这乱世开端的一个罪人,秦墨离的心思简单粗暴……从这一刻开始,就要让伽箬意识到他帮助盛盼的举动是错的。
只要拨乱反正,亲自把眼前这女子送回燕北,眼下这一切便能结束。
僧人手中佛珠被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染红,他定定看着盛盼,第一次用那样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她。
盛盼也在看他,将选择权交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