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某豪强自建的码头上一片狼藉。
曾经繁忙的码头再没有繁忙的人群，有的只是尚未散去的硝烟。
看着那位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账房，肖恒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唉，好好的一桩买卖，变成这样……”
肖恒叹息一声，蹲到那账房面前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你怎么这么贪心呢？现在让我去哪买粮食？”
“我……我……”那账房吓坏了，嘴巴一张一合的可却说不出半句连贯的话。
“宰了吧，这人没用了。”肖恒半是试探，半是认真地说。
试探是因为他觉着这人胆子小，吓一吓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而认真则是他真的有点想弄死这个坏事的家伙。
“别杀我！别杀我啊……我，我求求你，别杀我……”账房泣不成声。
人之将死的那一刻，除了活命真的什么都不想了，此时此刻这账房的心思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当然也仅仅是在面临着生死危机的现在这一刻而言，等他确定能活下来的话天知道会蹦出多少乱七八糟的念头。
“为什么不杀你？你害得我粮食都没买到。”肖恒淡淡的问道。
“粮食……粮食！！你不能杀我！我知道哪有粮食！大量的粮食！！”那账房仿佛是溺水之人拼命的抓住了一根稻草，竭尽全力的想要靠着它来活下去。
“真的？在哪？”肖恒淡淡的问道。
这账房如此怕死，主动出卖雇主的货物也算不得什么了，但问题不是有没有粮仓，而是这粮仓的远近。
码头这边潮湿多雨，并不适合用来储藏粮食。再加上时不时的恶劣天气侵袭……粮仓建在这里，一个大浪下来那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边的粮食买卖一般是按需运输，码头本身并不屯粮……所以此时整个小码头上的所有粮食加在一起都不够当压舱物的。
“真的，那些粮食就在……就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我可以带你们去！”
那账房话到嘴边眼珠一转，将已经到嘴边的答案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还挺聪明？”肖恒笑了，“那你准备怎么告诉我们？亲自带路？你就不怕被老东家宰了？”
“……”账房被肖恒说的哑口无言。
“这样，虽然你没听说过海阎王号，也不知道秦府做事的风格……但只要我拿到了粮食就保证你不死，而且还给你200两银子做报酬。”
肖恒说着拍了拍手，叫人去船长室拿了一百多枚西班牙银元出来。
“看看吧，200两，只多不少。”肖恒晃了晃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子诱惑道：“说了不仅能保命还有钱拿，不说我就把你扔海里去喂鲨鱼……你可以赌一下我的信誉。”
“……”
那账房立即开始了激烈的心理斗争，而这一切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来吧，不要抵抗了……想想你的媳妇，想想你的孩子，再想想你的家产。”
肖恒的声音有如魔鬼。
“你若是死了，你媳妇就得改嫁，到时候就是别的男人睡你媳妇打你孩子还得花着你的钱……”
听完肖恒的话，那账房明显一愣，然后很快就被肖恒所描绘出的那个悲惨的未来给冲垮了心防。
“你真不杀我？”账房犹豫道。
“我就是来买粮食的，杀了你也弄不到粮食……我有病吗？你当我喜欢杀人？”肖恒翻了个白眼。
虽然肖恒的说话方式那账房有些不太习惯，但毕竟肖恒说的话仔细一想还挺有道理的，尤其是改嫁那一段……
“粮食就在……”
那账房说了个交趾语的地名，肖恒没听懂。
“距离这里多远？在什么方向？”
“不远，翻过那个山头就能看到，那边到处都是￥％＃……”
这句话的最后又夹杂了个交趾语的词儿，肖恒眨了眨眼睛还是听不懂。
“￥％＃就是装粮食的地方，类似粮仓。”那账房终于发现肖恒没听懂了，连忙翻译了一下。
“哦，这样啊。”肖恒想了想，“去两个侦察班，互相配合着上山看看……”
“是。”
肖恒的命令被层层地传达下去，随后就有两队士兵换上了陆军的作训服离开了。
由于考虑到山地作战的原因，这两个班每个班都配备了一挺波波沙和两杆转轮步枪，其他的人配备的都是老式的双管猎枪……与此同时他们还带着新一代的“便携式”电台，可以随时呼叫后方的炮火支援，可以说是真正地武装到了牙齿。
在等待士兵们前去探查的这段时间里，肖恒叫人把张川带了上来。
“肖公子，这真的与我无关……”张川上来之后就拼命的解释。
面对张川的解释，肖恒不置可否，只是示意他去看那个账房：“这个人你认识吗？”
“咦？范掌柜？你这是……”张川一时脑袋没转过个来，居然还很恭敬的将那账房喊做了“掌柜”。
反倒是那账房一脸懵逼，看着张川完全想不起来这家伙是谁：“你是？”
“……”
张川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然后对肖恒说：“这位是阮……***家的账房，以前过来采买的时候曾经有过几面之缘。”
肖恒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人。
之前他还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又什么勾结，可现在看这两人的反应就知道了，张川这边应该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了。
那“范掌柜”的账房应该是常年接待海商的，所以张川认识也是人之常情。而反过来那账房一天不知要接待多少海商，记不住张川也是情理之中。
肖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探查小队已经抵达了那个账房所说的山顶，果然发现了类似粮仓一样的成片建筑。
若是按照报告中数量来看，这些粮食都够秦府所有人吃上好几年的了……
不得不说，这交趾真乃富庶之地。
人说湖广熟天下足，可这交趾之地的粮食产量却远超湖广。后世在养活本国近亿人口的同时还能成为世界第五大粮食出口国……这样的稻米产量可真是开了挂一般。
再联想到多灾多难的中原地区，仿佛轮回般的“天下饥、人相食”，虽然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因为人祸，但绝大部分还是因为天灾……这不得不令人感叹。
若是占下了这片土地，整个中原地区都不会再有饥荒和“人相食”的惨剧了。
想到这里肖恒的心就有些心痒痒了，颇有种“来都来了不如占了此地”的想法。
不过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肖恒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条件还不成熟。
首先没有开战的借口，其次没有长期占领的实力。
这里可不是廖无人烟的热兰遮，想要在这里长期驻军的话不仅要考虑蚊虫疫病，还要考虑当地人的长期反抗。
一直以来治安战都是正规军的噩梦，神出鬼没的游击队依靠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可以玩出千万种花样来，什么陷阱、吹箭、毒针、毒水……很多时候下侵略者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的秦府可没有打一场治安战的能力。
“唉，可惜了……”肖恒一声叹息。
“公子说什么可惜了？”张川好奇地问道，而那账房则假装没听见却也支着耳朵在听。
“可惜了这次机会。”肖恒砸了砸嘴。
张川闻言大吃一惊，只是肖恒说得随意，他也不好追问，只是看着肖恒的眼神有了些变化。
霸主，终究是需要一片领地的。
那么眼前这位真正的海上霸主，会不会将手伸向交趾呢？
不，不可能吧？
这可是一个国家啊！一个能令大宋都折戟沉沙的国家……
难不成秦府真的这么有信心吗？
张川看着忙碌的甲板愣愣的出神。
……
另一方面，两辆沉重的煤气车正在缓缓地被吊到栈桥上。
由于海运系列舰船的定位就是运输舰的关系，所以舰艇的一层甲板上实际上是配备了吊车的，而驱动力就是来自船上的煤气机。
等煤气车被推到岸上并开起来的时候，张川被吓了一跳……好在这张川多多少少也是读过些书的，并没有像普通百姓一样高呼着什么“五鬼搬运”、“阴马拉车”之类的胡话。
由于之前炮击效果太过震撼的关系，距离码头一山之隔的地方也陷入了一片混乱，直到他们看到了远处轰鸣而来的煤气车……很快所有人就一哄而散，逃到了两边的密林深处。
接下来肖恒并没有着急立即开始搬运粮食，而是先搭建了几个木质哨塔，哨塔上或是配备神枪手、或是配备机枪手……
在确保了本地的安全之后，接下来肖恒命令士兵在周围稍微搜索了一下，果然逮到了不少没有跑远的本地人。
在承诺了赏金之后，没想到这些本地人的积极性反而被调动起来了，一个个非常努力地开始干活……然后一车车的粮食就从仓库那边装上煤气车，由煤气车送到码头这边来，然后被吊装到里两艘运输舰上。
除了煤气车之外，肖恒也掏出不少银子来激励那些肯出力气的本地人——每运来一手推车的粮食就奖励八分之一枚银币。
这报酬可以直接剪碎发到手里，也可以先攒下换完整的银币，若是8车组队的话一趟就能结一枚银币！
在金钱的刺激下，大量曾经逃走的本地人回来了，并且悄无声息的加入到运送大潮之中……很快的码头附近就堆满了粮食。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粮仓那边已经被彻底搬空了！而码头这边的吊装作业仍然还在继续着。
肖恒他们索性在码头这边支起了哨塔，并且在哨塔上安装了探照灯……至于电源则来自于简易哨塔下的煤气车。
就这样干了一整夜外加第二天的半个白天，两艘运输舰已经被装得满满的了，就连走廊里都堆满了粮食。
当最后一袋粮食被吊装上船之后，两艘运输舰队吃水深度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在此情况下甚至都不敢升起主帆，之靠三角帆和煤气机的动力，缓缓的沿着岸边的近海航行。
直到两天后，两艘运输舰这才“颤颤巍巍”地重新回到了广州。
当滞留此地的秦大人看到船上的粮食时，顿时目瞪口呆。
秦荐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在哪弄的这么多粮食！？”
“***那里抢的……”肖恒有些不好意思。
“抢的？”秦荐瞪大了眼睛。
“嗯。”肖恒就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秦荐听完之后皱起了眉头：“那账房呢？”
“放了。”肖恒无所谓道。
“放了！？那我秦府岂不是真的变成强盗了！？”
秦荐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他何曾想到，自己身上已经背着了个“战败而逃”的污点，现在难道又要背上“纵兵劫掠”的骂名吗？
“这……这不是没给我们买的机会嘛！”
肖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再说了，我也给钱了啊，给了那些农民。这些粮食本来就是他们种出来的，被那***剥削了大半，现在就算是换了个方式回到了他们手里而已。”
“你……唉。”秦荐看着肖恒，气得跺了跺脚，“一世英名啊……”
“不过说真的，我想要那个地方，只是暂时还找不到开战的借口……不知泰山大人有何建议？”肖恒一脸认真的问道。
“等等，你这‘想要’是什么意思？”
“占领，彻底地占领。”
“……那可是个国家！虽然只是个小国，但是……”
“但是比起蒙元和大金还是差远了。”肖恒轻声说，“我们可是要与蒙元长期对峙的，若是占下交趾我等就再无粮食之忧了。”
什么煤铁复合体之类的太复杂，解释起来太麻烦，反倒不如粮食更能打动人心。
果然，在肖恒说出粮食二字之后，秦荐的神色立即认真起来。
粮食永远是中原百姓绕不开的话题。而中华大地上的历代王朝，就没有一个不重视农业的。
毕竟，民以食为天呐。
秦荐沉思了一会，抬头看着肖恒道：“建议倒是没有……不过办法却有一个。”
肖恒连忙道：“泰山教我……”
“讨交趾书。”
简简单单的四个出口之后，秦荐目光灼灼看着肖恒。
“讨交趾……”
咀嚼着这四个字，肖恒的眼睛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北宋皇室讨伐一蕞尔小国还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