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后朝廷信件才到达桑国。
而此时的桑国已经彻底被大雍水师压制。
这几年桑国军民为了阻止大雍人挖矿铸银,不停发动战役骚扰,天子早就想灭了他们。
只是因着桑国岛屿太多,很难摸清他们的所有底细。
为保险起见,只能霸着一个地方尽所能先占上便宜。
挖了三年银矿,估摸着这外财能让国库的耗子都没地方落脚了,天子才抽出手来杀人放火。
恰巧碰上一场大地动,还喷了两座火山。
桑国的皇都被火山灰污染了一层,上下都忙着打扫家园。
这天时地利被胆大又运气佳的天子给利用殆尽。
趁病夺命,咔嚓咔嚓的灭了桑国半数人,把桑国的军队直接削到不是切腹就是跳海。
桑国国君都被抓到矿山关押起来。
没人敢再影响他们挖矿铸银后,天子庆功三日,然后制定下一步远航计划。
原本打算打完桑国就转头去往南海探索。
但听说桑国往北还有许多岛屿和大片陆地后,天子决定继续前进。
朝廷信件到达桑国时,天子已经离岛远航。
茫茫大海,目的地不明,没人能把明嘉公主的信送到天子手上。
他们只能把天子留下的信带回大雍。
慕玄月看到弟弟这次的信件时,已经是乾泰十年的四月。
花开花谢好几载, 江山日益骄人,却等不回该回来的君王。
慕玄月坐在御书房难以平静,心头有失望也有担忧。
肩膀重若千斤,使得她疲乏的闭眼沉思。
听到门口有人声,她才睁眼问了句:“何人在外头说话?”
候在门边的倚琴连忙走进来禀报:“殿下,德子说曹公公半个时辰前去了。”
曹公公跟青嬷嬷一样,都忠心耿耿的服侍了三代皇族。
劳苦功高的曹公公终是没能扛住年老病痛,这一两年身体每况日下,已经卸了内侍总管之职。
怕他出宫荣养得不到周到照料,慕玄月没让他离宫,吩咐太医尽心为他诊治,且安排了人照顾。
然而终究还是到了油灯枯尽的一日。
想起当年在西城小屋第一次见到曹公公的情形,慕玄月微微叹气。
岁月无情,不饶忠良。
对她父皇母后最忠心耿耿的人少一个,就是死别一次。
“把他安葬到皇陵外园,这是他该得的归宿。”
“是。”
内侍和宫女死后得以葬入皇陵外园,是他们最大的殊荣。
因为这样才会有香火供奉,而不是落个野外荒坟做孤魂野鬼。
捧着一匣子书信来到凤栖宫,慕玄月看到出来相迎的青嬷嬷眼睛泛红,就知道她去为曹公公送了行。
“生老病死不可避免,曹公公年老体衰受了不少病痛之苦,去了也算解脱,嬷嬷莫要忧伤。”
因着曹公公去世而有些感伤的青嬷嬷,连忙敛起情绪,“殿下说得是,奴婢着相了。”
曹公公十一年前因为病重被扔出皇宫,是公主殿下派了人相救才让曹公公得以扬眉吐气重回宫廷。
掌握权柄近十年,年老有人收尸送终,身后有人供奉香火。
曹公公如他临死前说的那样,人生已经无憾。
青嬷嬷这么一想,心宽了几分。
她也有年老死去的一日,也会有人给自己养老送终,知足坦然,不必神伤忧惧。
皇后知道皇姐带来了天子的信函后,立马让人去把大皇子叫来看信。
天子出海远征好几年,每年的信都是跟着运银船只回来。
一年两趟的信件和礼物,成了皇后母子俩最大的慰藉。
看了信,当得知天子竟然离开桑国去往更远的海上探险时,皇后再次失望无比。
“陛下如何就不能回来一趟,这都出去五年了,他就不好奇皇儿长成什么样了么?”
“说的就是,两外甥陛下也绝对记不得他们丁点模样了。”慕玄月也在皇后面前抱怨。
“ 没人做皇帝像他这般不管不顾朝堂,就知道在外头打啊杀的,他不累我都累了。”
从不抱怨的皇姐突然来这么一下,皇后顿时尴尬了神色。
不但替天子生愧,也替自己儿子生愧。
皇姐坐朝治国理政这般辛苦,她比自己更希望陛下回来。
“皇姐,这可怎么办,陛下这一远航,何时是个头?”
征服桑国用了五年,这要是去到新地盘岂不是要耗费更多时间。
最重要是,那海外完全未知的世界,都不知道藏着多少危险。
皇后不敢想,一想就又要心惊胆战日夜难寐。
慕玄月叹了口气,“如今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办,陛下离开桑国就难以联络,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想找都难找。”
大雍对海外认知,只在东海和南海这两片区域。
太远的地方他们没有任何途径了解,这也是此次天子改变计划的原因。
天子想探索更多未知世界,哪怕前路风险重重,他依然克制不住想要冒险的念头。
现在是君王在外,所有召唤都不受了。
收到消息的大皇子匆匆跑来了凤栖宫。
跟在他身后的舅舅即朱家的嫡子朱薄川,也激动得额头冒汗。
年纪最小的是表弟卫陌初,落在最后面倒是不慌不忙。
这仨孩子都是从上书房过来,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
“母后,父皇是不是就要回来了?”大皇子人还未跨入门槛就问道。
皇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让皇儿先跟他姑姑行礼。
一脸急色的大皇子匆匆跟姑姑行礼后,直接问姑姑:“姑姑,我父皇是不是要回来了?”
看着大皇子期盼的眼神,慕玄月不忍回话。
每次到信,大皇子都盼望着是自己父皇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
盼望了一年又一年,又失望了一年又一年。
她把匣子里的信以及两本手札递给大皇子:“这是你父皇写给你的信和他书写的征战经历。”
大皇子一听脸色就垮了。
姑姑没有直面回答他,说明他的父皇依然没打算回朝。
“你父皇虽然还没回来,但他希望你能继续努力读书学艺,长大后跟他一般顶天立地。”
慕玄月摸摸侄子的脑袋,眼里是隐藏不住的疼惜。
“娘,儿子也在这儿呢!”一旁的卫陌初看到自己母亲又疼表哥去了,有些吃醋的挤了过来。
要母亲也摸摸他的小脑袋。
慕玄月失笑的把儿子也揽了过来,“今日可背好了功课?”
“背好了,表哥也背好了,就川舅舅没背好。”
被明嘉公主的儿子称呼为川舅舅的朱薄川,不好意思的挠头:“我没背好功课被夫子打了手心。”
八岁多就已经跟一般大人高的忠义伯嫡子,高大壮实却一脸稚气。
这会儿还带了点委屈吧啦的可怜劲。
慕玄月笑着安慰他:“今晚回去加把劲,明日就能跟夫子交差了。”
这小子完全接到了朱虎的憨劲,读书缺灵气,习武却很有天赋。
同样知道弟弟读书不如人的皇后,这会儿说他不是,不说也不是。
只能把人拉过来塞了串果子:“被罚了吃点果子补补吧!”
“......”
朱薄川看看手中的枇杷果,又看看皇后姐姐,很老实的剥皮吃了起来。
大皇子看完了父皇写给自己的信,撅着嘴翻看父皇写的手札。
很快就看的津津有味起来。
仨孩子脑袋挤到一块,把天子写的征战记录当历险记来看。
一边看,一边发出哇喔的惊叹声。
与有荣焉的骄傲。
皇后因着担心天子而有些强颜欢笑,慕玄月也重负在心。
她跟皇后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让宇儿每日跟我上半个时辰早朝。”
皇后一愣,很是意外。
半晌后才讷讷回应:“宇儿才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