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薄雾散去,京都城门外是旌旗猎猎整装待发的增援军队。
还未成年的大雍太子,却披甲上马,准备带领八万大军增援镇北军。
乌古鞑子贼心不死,是为大雍最仇恨之敌。
不除之,大雍永不能安宁。
太子以年少身躯,亦要护佑江山稳固。
太子之英勇不输天子,但他始终是个还未成年的少年。
是以享受了十余年安稳日子的慕姓皇族,终究是看不下去。
安王和宁王仗着当年剿匪的那点底子,也披了甲上了马。
当年看着侄子去拼他们无动于衷,现在看着侄孙去拼,再无脸坐享其成。
跟着太子前往北境击杀鞑子的还有其他皇族宗亲,均是不忍看着少年太子独力为他们扛起这慕氏江山。
人生谁无死,与其酒囊饭袋一辈子,不如长点志气做一回血性汉子。
享得富贵荣华福,守得黎民百姓安。
这才是皇族中人该有的气节。
慕玄月站在城门外,看着皇室宗亲们史无前例的团结一起,去为大雍抛头颅洒热血。
她哽了嗓音,热了眼眶。
这一幕,会载入史册,日后会成为他们慕氏皇族最内核的印记。
她的儿子也在队列里,虽然脸带稚气,但勇气可嘉。
放手,稚鹰才能展翅。
她给予儿子鼓励和赞赏的目光。
卫陌初看着公主母亲心里很是激动,他没想到自己也能去北境。
朱家舅舅都杀了不少鞑子立了功劳,太子和他早就等不及的磨刀霍霍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柄陌刀,这是他母亲曾经使用过的武器,他也会用这把刀杀敌。
绝不让刀锋长锈斑。
为太子出征送行的百姓,都热泪盈眶。
当年天子亦是未成年就屡立战功,登基后更是身先士卒的去为大雍祛除敌寇。
天家尚且不畏生死,他们又有何惧。
太子率领八万将士刚离京奔赴北境,后头就有不少青壮年百姓自发要从军。
乌古要是知道大雍百姓众志成城到这地步,只怕多少得忌惮几分。
仗着大雍没了那位好战天子在位,他们才敢聚众试图重夺旧土。
但大雍没有天子还有太子。
子承父志掀起的民意,才是乌古始料不及的壁垒。
烽火连天的北境,生灵涂炭,边民后撤。
大雍援军所到之境,看到无数的焚尸坑。
那都是大雍阵亡将士的埋骨之地。
第一次目睹断臂残骸尸山血海惨状的太子和卫小郡王,有种百闻不如一见的深刻震动。
表兄弟俩人都赤红了眼,牙关都咬得咯咯发响。
没有畏惧,只有恨不得十倍还之的仇恨。
满身血迹胡子拉碴的卫离尘看到太子领兵到来,又看到儿子也在,神经都绷紧了几分。
“你们......”他想说让他们在后方待着,不要乱走。
但看到这俩孩子都紧绷了脸,眼里悲愤含泪,胸膛都不正常的起伏着。
他知道,不给他们泄泄火,只怕会憋出内伤。
临时结了个方阵,派了人配合,他亲自带着太子和儿子出去杀一个来回。
围剿那些伤了的,无力了的鞑子,让他们试刀见血。
本以为这俩孩子第一次上场杀敌,多少会有些手生。
结果他看到他们怒吼着一刀一个利落的砍掉受伤鞑子的头颅。
在太子身上,他看到了天子视敌首如菜瓜的影子。
在儿子身上,他看到当年夜袭敌营的公主的风采。
嗯,表现都不错。
杀了一场收兵后,太子握刀的手都还在微微发抖。
为了让他泄愤,身边的护卫都把受伤的战力低微的鞑子留给他来练手。
这一练,就练到差点脱力。
而这前后也不过两三刻钟时间。
可想而知正常情况下将士们连续战斗有多辛苦。
杀得一身染上血迹的太子 ,跟所有人一样坐在地上喘息。
绣龙缎袍不再光鲜整洁,添了满身煞气。
夜,漫天繁星闪耀。
营地上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夜空濯濯下,是疮痍的大地。
牧草肥美的牧场和果木苍翠的山地,都不复存在。
“姑丈,若是这里能守住,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会回来么?”
太子坐在牧民留下的防风土窝里,在火光中看着远处的营地,问得有些沉重。
两国交战,最受苦的就是边地百姓。
赖以生存的牧场果山,都被糟蹋了。
十年耕耘化为乌有,这些百姓该多难过。
对于太子固执的还叫自己姑丈,卫离尘略显无奈。
他没有再去更正,对于太子的问题,他给出了客观的回答:“若是能守住,他们有些人会回来,但也会流失一些百姓。没有足够安定的环境,很多人不愿冒险生存在这里。民间有句话:宁做内城乞儿,不做边疆流民。”
没人愿意过流离失所的生活。
镇北军若是守不稳北境,整个北境的新州都会面临人员流失的局面。
如此朝廷投放新州的十年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宁做内城乞儿,不做边疆流民。”太子默默咀嚼起这话。
良久后,他冒出一句:“若是我父皇在,这里的百姓一定不会成为流民。”
卫离尘笑了笑点头:“若是你父皇在,何止大雍边境不会有流民,乌古敢再来犯大雍,你父皇一定会杀到他们姥姥家,让他们国不成国。”
以天子的脾性,绝对容忍不了乌古一而再的欺上门。
国力不足那时,都恨不得把乌古打残。
如今大雍要钱有钱,有粮有粮,兵马也不缺。
天子在,不管乌古壮大了多少,他一定会让他们后悔没有及早投胎。
“对,我父皇不会忍下鞑子这样张狂,他一定会杀到他们姥姥家,让他们哭爹喊娘!”
太子说得振奋,但转眼间笑容就消失掉。
如果只是如果,他那威震天下的父皇,再也不会出现在北境了。
而他,还没能像他父皇那样有本事。
能一力退敌,震慑四邻。
卫离尘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安慰他:“你父皇第一次上阵杀敌都没有你这般利落,你已经很勇敢很厉害。”
太子当即摇头: “姑丈不用安慰我,我比不得父皇,我无论是坐朝还是上阵,都要有人护着才能稳妥。”
太子不敢自大,也没有资本自大。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自己的父皇,“我父皇在我这个岁数时,就已经深入敌军来去自如,他的胆色和能力,无人能及。”
虽然他懂事后再也没见过父皇,但关于父皇的事他听过不少。
而且姑姑和姑丈知道得最多,他们又是不会妄言之人,说的都是事实真相。
是以他知道跟父皇相比,他远远不够格。
太子的谦虚和自知之明让卫离尘由衷点头。
相比天子的霸气外露,太子的内敛显然不像他。
倒是有点像明嘉公主。
想到“前妻”的卫离尘,微微失了神。
随后就束了神思,教太子和儿子一些杀敌技巧。
卫陌初一直没看到忠义伯的儿子,忍不住问他爹:“爹,朱家舅舅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来见太子殿下?”
卫离尘揉揉儿子纷乱了发丝的脑袋,嘴巴却紧得很:“朱小将军有他的任务,军机不可泄露。”
“哦。”卫陌初没追问了。
朱家舅舅都小将军了,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