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又响起李秀娘的抽泣声，还有王大河的叹息声。
二丫伸手推了一下身边的凤十八，不悦的开口：“真不知好歹，村里人都说你嫁去张家是享福，还闹腾个什么劲？”
黑暗里传来一声：“既然是享福，你嫁过去吧。”
二丫撇嘴没了声响，虽是懵懂的小姑娘，可对夫婿也有自己的幻想，嫁给一个傻子，她才不乐意呢。
李秀娘倒是回了娘家一趟，不过也只走个过场，银子没拿回来一分，王大河反倒愧疚上了，对媳妇愈加殷勤。
张春花不忘在这时候挑拨：“十里八乡都找不出大伯哥这样疼媳妇的人。”
王婆子恨的咬牙切齿，剜了李秀娘好几眼，那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几个窟窿来。
凤十八在炕上一躺就是半个月，王婆子没作声，反倒来瞧过她两回，也挑拨了两回。
李秀娘事后也回过味，以后还要指着大丫孝敬，在她床前又抹了一回泪。
凤十八冷冷一笑：“少在我面前假惺惺，还想我像你一样孝敬娘家，别做梦了。”
李秀娘咬牙挤笑：“娘只盼你能过得好就心满意足，不指着你接济。”
“那就好，记得你今日的话，”凤十八说完蒙头不再理她。
李秀娘觉得没意思，哭了两声便收住声，此后隔三差五来慰问两声，别的不再提。
天越发冷，清早二丫起来，故意弄出很大动静，凤十八装病活计都落到她头上，她心里怨恨整日拉着一张脸。
“还没嫁过去，人就娇贵上了，”她嘟囔着摔门而去。
凤十八没理她，也懒得和她计较。
盘算许久，出去整事得需要一个身份，但不能是王大丫，和离的妇人倒挺合适。
这张家还是要嫁过去。
但又不能这样嫁过去。
接近年关，这日张家来了一个道人打扮的清冷老者，通身仙风道骨，身后还跟着扛平津帆的童子，上书神算子。
看他高深莫测的样子，张老爷引为上座，又亲自端茶倒水，然后才小心问道：“大师前来是为何事？”
老道人抚须，令张老爷唤儿子张善宝前来。
张老爷哪敢不从，忙命下人把人领过来。
“爹爹，”人高马大的张善宝，一开口却像个孩童，双手食指相抵，歪头看向老道人，见是不认识的，忙躲到张老爷身后。
张老爷赔笑，又哄着儿子：“善宝乖，快见过仙人。”
张善宝缩着脖子，像个鹌鹑只拼命摇头。
“无妨，”老道人开口声音如人一样清冷，“令郎可是已婚配？”
张老爷点头，又迟疑着问：“可是有何不妥？”
老道人报了大丫生辰八字，又报了张善宝生辰八字，随后道：“此姻缘乃是天定，此女进门令郎便能开窍知人事。”
张老爷大喜，想开口问什么。
老道人轻摆手：“且听我说。”
张老爷闭口连点头。
“此女命格极贵，乃是天上仙童转世，损了自身功德方化解令郎劫难，待令郎病好，此两人便不能再做夫妻，若强留她在张家，会使你张氏一族蒙难。”
“这也是你平日修德行，积功德才有的善缘，此乃天机不可被外人所知。”
张老爷先是激动的眼含热泪，听到后一句，又被夸的飘飘然。
兴奋过后他拉着儿子要给老道人行大礼：“多谢仙人指点。”
老道人虚扶了他起身：“腊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这会不会太仓促？”张老爷算过还剩不足半个月的时间。
这娶的是仙童转世，家里须得好好洒扫，请什么人，置什么席，可不敢有丝毫怠慢，这点时间哪里够？
“错过吉时吉日，令郎有损。”
老道人一句话，张老爷再不敢反驳，忙令下人通知老婆子准备起来。
见他上心，老道人抚须微笑，显然很满意。
婉拒了下人端上来的银子，随后老道人携童子飘飘然离去。
张老爷更认定此乃仙人，丝毫没有怀疑。
张婆子急匆匆从后院过来，只看到一个背影。
两夫妇只有一个儿子，虽是个痴的，却始终宠爱有加，儿子成亲可是大事，怎可儿戏？
“老爷，定好的日子怎能随意更改？”
张老爷拉住张婆子，凑到她耳边小声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当真可靠？”
自打儿子出世，张婆子没少求神拜佛，四处求医不见好，渐渐也就失了信心。
猛听闻这消息，还有点不敢置信。
“莫不是个骗子。”
张老爷忙捂了她的嘴，“仙人还没走远，小心他听到发怒。”
张婆子不敢再言，双手合拢在胸前拜了拜：“仙人莫怪，是小妇人失言，勿怪勿怪。”
不管真假，总要试一试，夫妇两人商议后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家里下人忙成一团，夫妇两人却穿戴一新，带上鸡鱼鸭肉及四色点心赶去王家村。
原先聘银只得五两，也不知道仙人会不会怪罪。
二丫洗完衣裳端着木盆往回走，河边妇人的闲话，让她心里的委屈再也压不住。
不过嫁给个傻子，凭什么敢在家掉脸子，还什么活计都不做。
木盆往院里一丢，她冲进屋子拉扯凤十八身上的被子：“给我起来，你又不是什么大小姐，不过是嫁个傻子。”
尖锐的声音很快就惹来李秀娘，扯住二丫：“你发什么疯？”
王婆子站在房门口不作声，张春花啧啧不停：“真看不出平时闷不作声的二丫也有这么大脾气。”
二丫心中太多的委屈，见李秀娘吼她，更是委屈极了，大声吼道：“她不过就是要嫁给一个傻子，凭什么给脸色我们看。”
李秀娘越让她住嘴，她越是嚷嚷个不停。
“不过就是张家有两个臭钱，真当自己就成少奶奶了？”
“张善宝他就是一个傻子，你嫁过去就是傻子婆娘，将来再生一个小傻子。”
凤十八起身，直接甩了她一个嘴巴子，速度快到让李秀娘来不及拦。
二丫气的要死，冲过去撕打她。
李秀娘拦在中间，现场一片混乱。
大门口张老爷张婆子脸色难看极了，显然将刚才一席话都听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