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姐姐。”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明婳也不废话,直接和着徐幼珊一起看向了徐幼容。
“先别问我,你们俩先说说你们的看法。”徐幼容现在是这儿年纪最大的,也是最能拿主意的人,但从刚刚一路走来所发生的事和情况都太多了,她现下也是有些懵了的,而要让她现在马上就能拿个主意出来,也实在是太为难她了,于是徐幼容的话才刚说完,徐幼珊和徐明婳就对望了一眼后,也苦苦沉思了起来。
“三位小姐,既然都同意歇息一会儿了,不如我们就坐下来吧,反正婉儿姑娘她们都是带着暖炉氅帘的,在这寒风中撑一会儿,也还不算个什么难事。”
徐幼珊三人现在的这个站位,从那片鹿角海棠望来,自然是不会望出什么蹊跷的,可自刘妈妈和石妈妈她们那个位置望去,却就是把徐幼珊三人脸上的凝重给一览无遗的了。因此石妈妈在徐幼珊她们都站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后,不动声色的对她们笑着提议道。
“哦,对,石妈妈说的对,那我们就还是坐下好好歇息歇息再上路吧。”
而徐幼珊三人也是被石妈妈一番话就给点通了,就算看不见她们的表情,但这样一直伫着算怎么回事啊,肯定就是不对劲了嘛。所以徐幼容和徐明婳首先收拾好表情,和徐幼珊一起神色自若的吩咐起了婉儿她们拿出氅帘架起,把大暖炉也拿出来。
不提徐幼珊,徐幼容和徐明婳自小出行,那排场就是大的离谱,从春到冬。那可是每个季节都有不同得阵仗的。而这次进宫到荣华殿来参加齐弘和朔云郡主的大婚,又是在隆冬,随行人员里徐幼珊她们虽不能自己带太多人,可裴氏分派给她们各人的丫鬟婆子,也不是个潇疏了,因此出行要带的物品,如氅帘、氅衣、备换的衣物、暖炉、热茶和糕点。那是一样不缺的啊。
虽刚刚因为要和着徐明嬗一起。随北定王妃芮氏一行人去荣华殿后殿看望朔云郡主,因而没带上所有的侍从和物品,可像婉儿、楚黛和刘妈妈她们少数的丫鬟婆子。徐幼珊三人却是一定会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婉儿和楚黛她们也自就会带上一些必备的东西,就像她们现在在吩咐着小丫鬟和婆子们架起的氅帘和拿出的暖炉。
“大小姐,好了。氅帘等都已经准备好了,您们请。”而在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以后。婉儿她们就请徐幼珊三人去坐着歇息一下了。
“好。”徐幼珊三人也面不改色的进了氅帘之中,但还没等坐下呢,
她们三个就先冷下了脸,然后徐明婳先开口道:“容姐姐。我想了想,这事还得问一下刘妈妈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小姐。老奴送暖炉进来了。”
可徐明婳的这话才刚落呢,刘妈妈的声音就在氅帘外响起来了。徐幼珊三人闻言一喜的赶紧说道:“快拿进来吧。”
“是。”氅帘被掀起,刘妈妈还真的就拿着一个玉柳叶耳、天青绿垂流苏垂绦的暖炉进来了。
“刘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徐幼容和徐明婳也不耽搁,直接就像刘妈妈问道:“珊姐儿说你刚刚发现前面有不对劲的地方,是吗?那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徐幼容和徐明婳问的很急,但却不带怀疑,这让刘妈妈有些感激,但她更感激的却是徐幼珊,毕竟刘妈妈也是知道的,徐幼容二人能这样的信任、直接就不怀疑她,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徐幼珊对她的相信罢了。
于是刘妈妈整理整理了措辞,就说道:“回大小姐和婳二小姐的话,老奴是懂一些武事的,想必您们二位也知晓,而懂武的人向来眼力和耳力都要比常人更敏锐一些,刚刚就是如此,在前面的那片鹿角海棠花丛中,老奴借着今夜很是皎洁的月光,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光亮。”
“一些奇怪的光亮?那是什么。”徐幼珊问道。
“回小姐的话,那是什么老奴不确定,但很像一些银器泛出的光芒,还有就是……龙武卫的甲胄。”刘妈妈面色凝重的答道。
众所周知,龙武卫的甲胄乃是统一由秘银打造所成,其独特的光芒,是绝对不会和其他物什有所混合的。而刘妈妈现在是徐幼珊的亲信,陪徐幼珊出入各个极贵人臣的府邸也不是一、两次的事了,其中甚至还陪着徐幼珊暗自会见过谢璟都好多次了,那这龙武卫,刘妈妈当然也是见过不少的了,其独特的甲胄,刘妈妈也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龙武卫……”徐幼容呆了。
但这个刘妈妈绝对不会认错的事实,这时却显得有些绝望的意味。
“他们怎么敢。”徐明婳也有些怔愣住了。
是啊,他们怎么敢?徐幼珊现下是手脚发冷,四肢发颤了,前面的那片鹿角海棠里,要是真的埋伏着龙武卫的话,那就代表事情走到这一步,是已经完全没有余地了的,他们这是准备下“死手”了啊,可是这是为什么呢?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需要、也没有让他们这么做的理由啊?
“刘妈妈,一定会是龙武卫吗?”徐幼珊声音有些凉的响起。
刘妈妈不忍心看自家小姐那几乎绝望的表情,低下了头说道:“老奴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可也有七、八成的把握。”
“呵……是吗。”徐幼容弯起了嘴角,讥讽的笑道:“在刚刚我就奇怪了,就算今天的齐弘和朔云郡主大婚,并不是礼制上的东宫太子和长公主那种级别的婚宴,可怎么也算是圣上亲自主婚的啊,怎么这偌大的后殿里,会安静成这样,原来是有人把我和婳姐儿的身价看的如此之高啊。高的不惜一切到如此地步、高的让我自己都惊骇到不行呢。”
徐幼容冷了眼的讽笑着,可等她的目光落到了徐明婳身边那安静得不行的小人儿时,徐幼容就突然下定决心的唤道:“刘妈妈。”
“老奴在。”
“你现在就带着珊姐儿悄悄的溜走吧,我和婳姐儿到前头去吸引他们的注意。”
“好。”
“不。”徐幼珊震惊的看向徐幼容和徐明婳,“大姐、婳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不懂。”现在要她走?不可能。
“你不懂?没事。刘妈妈懂就行了。对吗,刘妈妈?”徐幼容冷下了脸,决绝的看着徐幼珊。向刘妈妈问道。
“大姐。”可徐幼珊就急了,“大姐、婳姐姐,若事情真像我们想的那么糟,那你们俩现在让刘妈妈带我走。那也是不可能的。先不说我根本就不会走,就说是前面埋伏着的那些龙武卫也是不可能让我走的。大姐你们想想看。要是他们放走了我,那我这个逃出者肯定是会去搬救兵来的,反正只要有我这个幸存者在,就会破坏了他们的这个计划的。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
其实徐幼珊这番话是在她情急之下瞎说的,但好巧不巧的,就是唬住了这时心神已不定的徐幼容和徐明婳两人。
而徐幼珊看到这番话居然奏效后。也赶忙再接再厉的继续道:“再说了,我们现在的这点人还不够堆一座人墙的呢。这氅帘又这么矮,怕我才刚刚站起来就被他们发现了,我可不是你和婳姐姐,到时他们一狠心,就让龙武卫我射伤我怎么办……”
“好了,别乱说,什么射杀啊,你乃是我江左徐家的女儿,他们要是真敢伤你,就算是皇子又怎样,祖父祖母他们肯定也不会饶了他们的。”徐幼容厉声打断徐幼珊的话道。
呃,其实徐幼珊说的是“射伤”、不是“射杀”,但能听见徐幼容这样护她的话,和徐明婳瞪她胡语的眼神,倒也是不错啦,“大姐说的是,可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啊,你们不能让我离开你们啦。”
“不行,你必须走……”
可在徐幼珊原本以为要说服徐幼容的时候,徐幼容又凝起了脸,坚决的想说不行,但这次等不得她在说完这句话时,刘妈妈就已经一脸惊骇的看向外面,此时婉儿也刚好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喊道:“大小姐,快走。”
“怎么回事?”
徐幼珊三人震惊的站了起来,心中虽已经都有了不好的想法,可谁都没料到它会这样发生。
“怎么回事,您们还不知道吗,别废话了,快走。”而这时唯一反应极快的刘妈妈一把掀起氅帘,就一一把徐幼珊三人给拽了出去。可等到徐幼珊三人刚刚在氅帘外站稳时,就被不远处一步一步走来的那片银色光亮给晃惊了眼。
“别看了,快跑。”
而这次,反过来是徐幼珊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推了徐幼容和徐明婳一把后,就拉着两人撒起脚丫子朝反方向狂奔了起来。而徐幼珊此时的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大姐说的对啊,今夜的荣华殿后殿,真是安静的她都想揍人了。
……
……
“开始了吗?”
“回殿下的话,已经开始了。”
金黄色的琉璃为瓦,红漆描金的大柱为骨,柱上雕龙画凤的一条条巨龙仰首吐息,威风凛凛。就算在这百花争艳的御花园里,这座已经被氅帘围得密不透风的小亭子,也是没有任何风景能够夺去它一丝一毫得光彩的。
“那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而在这座甚为起眼的小亭子里,此时有一着月白色柔绢折枝玉兰品纹锦长袍的少年安坐于内,他手里现下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美酒,缓缓的晃着。
“回殿下的话,据刚刚回来禀报的人说,本来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好的在进行的,可就在徐大小姐几人就要接近范围内时,却在原地休息了会儿。而谭校尉却一直谨记您的吩咐,只要目标、时辰一到,那不管什么原因,都要按时开始。于是在谭校尉等了一会儿后,发现徐大小姐她们有继续休息的意思。可您吩咐的时辰又到了以后,谭校尉就主动出击了。”
小亭子里唯一候着的人,向这个少年禀报道。
“他做的对,然后呢?”少年突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起眸子直视那候着的人问道。
“回殿下的话,随后徐大小姐她们就跑了,虽她们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的快。但她们逃跑的方向乃是三皇子殿下早派人埋伏好的另一边。所以后来就算在一个岔路口时徐大小姐她们又分头逃掉了,但那片区域都是我们和三皇子殿下的人,徐大小姐她们不管怎样都是跑不了的。”
这少年的直视太过狠厉。让候着的这人有些心惊,但该说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说完了。
“不管怎样都跑不了?呵……”少年笑了,可他这笑容却让小亭子里那唯一候着的人背后发冷。“她们最好是真的跑不了,不然你也是知道的。那东暨的使团已经是到达了神都外的小镇上了,后天就是能进京了的。所以,你知道的。”
“是,属下一定尽心竭力。”
“呵……”
今夜的月光很是皎洁明亮。因此也把荣华殿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照的光亮透彻不已,不仅让每一片花瓣上的脉络都清晰到不行,也让在同一个时刻的现在。那不约而同的驻足在了三个地方的三位皇子殿下,他们的脸上、眼里那几乎一模一样的情绪。也被这夜太过皎洁明亮的月光,照的太过清楚了些。
“殿下,我们真的不用出手相帮徐四小姐她们吗?”
而在此时荣华殿的后殿中,一个看似死角的角落里,在一株株火红的山茶树后,竟有一座隐蔽的楼阁,阁内此时也是只有两人在内,一个是刚刚说话的人——闻歌;而另一个全身都快缩进了莲青斗纹镶银丝边绒斗篷里的人,自然就只会我大皇子谢璟了。
“不用,那小黑炭需要我们帮什么?要帮也是得帮徐家的那个嫡长女啊,继续派人去探,看看我们的那位大小姐什么时候才入绝境。”
谢璟细长的美眸没睁开,但红唇微弯,冷漠道。
“是。”闻歌对于谢璟的这番说法虽不赞同,可还是在谢璟一吩咐下来后,就着手去办了,没有丝毫的耽搁。
而至于谢璟这一方怎么会反应这么快,在徐幼珊她们一遭伏时,就能立刻有应对的后手,难不成是谢璟骗了徐幼珊,其实他是从头至尾都知道详情,却没有和她细说,故意让她们陷进如今得困局的?——那倒也不是,谢璟在先前武台宫外碰见徐幼珊时,对于谢琰和谢玟会这样下“死手”的对徐幼容和徐明婳出击,还真是知之不多的。
毕竟东暨使团即将进京,而这里面的门道既然连翟玉都能推测的出来,那更何况是身在局中的谢璟了,他更是在江春入遍布天下的情报网收集到的消息下,提前就知道了东暨使团这次进京的使团里,有一个被重兵守护着的女子。
而只要知道了这条消息,那谢璟最近的日子真是都忙得天昏地暗的,因周惠帝如今的儿子里,只有大皇子谢璟、二皇子谢琰和三皇子谢玟三人的年龄适合谈婚论嫁,可在这三位适合谈婚论嫁的皇子里,周惠帝最不喜欢的当然属占嫡又占长的皇长子谢璟了。
所以在知情的所有人中,几乎在最开始,都是以为这位东暨公主是要花落谢璟家的了,包括谢璟自己。因而除了谢璟外,一开始有好些人都还是抱着事不关己看好戏得态度的。
直到在前两天,不知道从哪悄悄冒出来了一个消息,说这次大周和东暨的联姻周惠帝很是看重,因了上次拒绝了东暨太子求娶德明长公主的事,这次周惠帝是想要以示诚心,从自己喜爱的皇子中挑选出一个来与东暨公主成亲。
这对于有些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就像德、贤二妃和二皇子谢琰与三皇子谢玟,这道晴天的霹雳真是劈的他们里嫩外焦啊。
可要是事情只发展到这儿,那徐幼珊她们今晚也不会有此一遭了,更主要的则还是因为在齐弘和朔云郡主大婚的前两天,德、贤二妃统一了战线,想把这事全推到谢璟的身上。让他既娶了这东暨公主,又能彻底与大统无望。虽现在德、贤二妃也并不怎么把弱势的谢璟看在眼里,但他的身份毕竟在那儿,也始终像是一根刺儿,扎在心里,不早日除掉,总归碍眼。
因而就在德、贤二妃独自苦战。不管给周惠帝吹了多少枕头风。这次都不怎么有效、也没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后,德妃和贤妃只能悄悄的密会了一次后,开始统一口径的在周惠帝面前提起谢璟了。
但这次的作战居然也一败涂地。德妃和贤妃不仅没有把东暨公主的事给推到了谢璟身上,而且惹怒了周惠帝一番,让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要不是因为这样,今夜也不会如此惊心动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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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衣服换了。你躲在这儿,我来引开他们。”
“你疯了……”
“婳姐姐。他们的目标是你不是我,就算抓到我也不会怎样的,但你好好想想,要是他们抓到了你。你会怎样?”
“……”
“婳姐姐,别考虑了,快把外袍脱下来。”
“不。”
“……”
徐幼珊三人在鹿角海棠前撒起脚丫子逃跑后。没用多久就被另一边也早在埋伏的龙虎卫给围过来了。因此她们只能慌不择路的乱跑,而也是在一个岔路口时。她们也并没像谢璟他们想的那样,是什么有计策的分开逃跑,她们只是完全乱跑一气罢了,连和徐幼容跑散了,也是在圈圈绕绕的飞奔了很久后,才发现的。
但不知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她们挑的路太崎岖了,他们走的也费劲,不然堂堂的龙虎卫要抓她们,还不轻而易举?
可不管理由是什么,反正徐幼珊她们现在还没被抓住,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但这幸运也不会持续多久了,徐幼珊看着那片银色的亮光越来越近,心里也越来越凉之际,看着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丢下她逃跑的徐明婳,徐幼珊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刘妈妈。”现下还跟在了徐幼珊和徐明婳身边,没有跑散的人就只有刘妈妈了。
“……老奴知道了。”
“知道什么?珊姐儿你要干什么?”徐幼珊要干什么?徐明婳马上就知道了,刘妈妈竟然不管不顾得强硬把徐明婳的外袍给扯了下来,然后递给了徐幼珊。
“刘妈妈,你疯了?快放开我,珊姐儿,你赶紧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别做傻事。”徐明婳想挣脱刘妈妈的桎梏,上前去阻止徐幼珊,可刘妈妈又岂是徐明婳能挣脱开的?她不仅没挣开刘妈妈,反而还被刘妈妈捂上了嘴,眼睁睁的看着徐幼珊换上了她的衣服。
“婳姐姐……”徐幼珊看了看那片离她们藏身地越来越近的银亮色,又看了看已经哭了出来的徐明婳,等她张口想和徐明婳说些什么时,却始终不能成言,最后徐幼珊只是颓然的抿了抿唇,朝着徐明婳和刘妈妈努力弯了弯嘴角后,就毅然而然的跑向了相反的方向。
“唔……唔唔……”
徐幼珊的身影一冲出去,那片月光下越发灼眼的银色亮光也马上就跟了上去的,可在这些龙武卫都急匆匆地认定了那是徐明婳而全追过去时,在他们忽略了的角落里,徐明婳正像疯了一样的在哭着、发不出声音的哭着。
可龙武卫们听不见,徐幼珊却听见了,就算她此时正在离她越来越远,正在用尽全力的跑着离开有她的地方、跑的都要喘不上气来了,跑的眼泪都被大风吹落,但徐幼珊还是能听见,听见那个这些年和她朝夕相处,事事都会关心她、爱护她,只要是她想要的、想玩的,都会满足她的心愿的姐姐;那个只是比她大了一岁,却和徐幼容、徐明嬗一般,把她当做了最小最需要照顾的孩子,来护她、让她的徐明婳——徐明婳的哭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