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璟淡淡的说着,语气里有闻歌都不懂的复杂情绪,让他一瞬间以为,那幕后之人不会是赵嬷嬷吧?但随即这想法就被闻歌给抛到一边去了,赵嬷嬷的手段,闻歌可是见识过的,像这种有明显纰漏的错误,绝不会是出自于赵嬷嬷之手的。
就好像那是证明了徐幼珊是凶手、种植于泊微后云得花圃里的毒草,就是最大的一个漏洞,因为若徐幼珊真想毒害冷心云,那不管成不成功,可都是死罪的事,徐幼珊怎么可能在行事之前,不把那些证明她是凶手最有力的证据给处理掉,反而还让它好端端的留在那儿,好似就是要让人确定徐幼珊的凶手身份一般。
这明显就是最说不过去的现象,可若这种纰漏连闻歌都能看出来,那赵嬷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赵嬷嬷如今不仅不指出这个纰漏,反而还像是相信了徐幼珊的凶手身份一般,在冷心云脱离危险期后,居然就对谢璟建议,让谢璟把此事上报给太后和周惠帝。
这种种的种种,可都表现出了赵嬷嬷针对徐幼珊的意思,但尽管如此,闻歌还是不觉得赵嬷嬷是这次陷害徐幼珊的幕后黑手,只是奇怪于赵嬷嬷怎么会这么针对徐幼珊罢了,毕竟她们两人之间,应该没什么好矛盾的啊。
闻歌不解,但谢璟却丝毫没有想为他解惑的意思,反而是站在了窗边,不知想着什么出起了神来,而这一晃神,谢璟就晃然了许久许久,一直到夜色深沉,才让人掌灯。去了落花轩。
楚王府,泊微后云。
“王妃,要不您还是先歇息吧。”月黛有些不忍的对徐幼珊劝道,但徐幼珊却是摇了摇头,没有起身,依然是倚在了炕桌旁,看着手里的书发呆。
“唉……”暗暗的叹息一声。月黛见徐幼珊如此。也没法,只好把旁边的青金石灯盏都再挑了挑亮,好不伤到徐幼珊的眼睛。尽管月黛也知道,此时的徐幼珊根本就看不进她手里的那本书去,现下,徐幼珊不过是在对着手中的书本出神罢了。
“王妃怎么样了?”而在月黛静静的退出房间。准备去小厨房重新沏上一壶新雨云雾时,却一出门就被楚黛给堵住了。此时。吴林氏和刘妈妈她们正在加紧查问泊微后云里的仆役们呢,所以徐幼珊这儿,就是楚黛和月黛在守着,可自刚刚得到谢璟深夜里出了空山居。居然不是来泊微后云,而是去了落花轩时,徐幼珊就一直这个样儿了。
“不好。”月黛摇了摇头的说道。而楚黛闻言,小脸就是一皱。说道:“你说王爷也不知道又怎么了,怎么会好一段时间又这样了,总是反反复复的,让人实在是捉摸不透王爷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啊,害得王妃也老是这样情绪起起落落的。”
楚黛不满的抱怨着,但月黛却是吓了一跳的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好姐姐啊,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敢乱说好吧,王爷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啊。”月黛看了一眼四周,才凑近楚黛,小声的又道:“再说了,你别以为我们泊微后云里就是安全的。”
楚黛一震,她当然不会再以为泊微后云里是绝对安全的了,若绝对安全,那这次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两人一时间倒是安静了下来,脸上都为徐幼珊忧心忡忡,但此时还在房里发呆的徐幼珊,却根本就不知道楚黛和月黛对她的担心,并且她也没像楚黛两人担忧的那般,是在为了谢璟去落花轩一事不高兴,她现在思索着的,可不是因为吃醋什么的,如今她对谢璟的信任,可不是一点两点了。
徐幼珊现下正在沉思的,是谢璟为什么会去落花轩,难道这次的事情,幕后黑手的王霓裳?这不大可能吧,先不说她是怎么突破泊微后云里的,就只说冷心云那儿,也不是王霓裳能轻易得手的啊,毕竟她们两人可是斗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状况,怎么可能在突然之间,王霓裳就对冷心云下毒成功了?
这也太不可能了吧!
徐幼珊想到了这些,是越发觉得这次对冷心云下毒的人,应该不可能是王霓裳的,但在这个极其敏感的时候,谢璟又突然去了落花轩,那表示王霓裳与这件事情是有关的,只是就不知道,这个“有关”是有多深的关系了。徐幼珊在泊微后云里,出神的在想着王霓裳的事情,而在此时的落花轩里,王霓裳却是面色惨白。
“王、王爷,臣妾不知您到底在说什么。”一句短短的话,王霓裳却好像是说的十分费力一般。
“霓裳,我记得,我们初见的那年,是你十五岁那年吧。”但谢璟却好像完全不知一般,只是专注的看着手里的那杯清茶,就好像是在这杯茶里,有着当年的王霓裳一般,让谢璟竟然露出了回忆的神色,整张面孔都氤氲在了薄薄的热气之中。
而当谢璟提起了当年初遇时的事时,王霓裳却是猛然一震,然后竟然就沉静了下来,眼里却忽然浮现了一抹恨色。
王霓裳,是王家的庶女,自小就和王家的嫡枝女儿是有着天壤之别得对待的,但这在这个时代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根本就没什么好稀奇的,尤其是越在门第高贵的氏族里,这种现象就越是明显。可王霓裳却是不同,因为她的生母是被王阁老极为宠爱的姬妾,因此王霓裳从小就是被王阁老当做嫡女来养的,衣食用度皆都不比王家的嫡女们差。
但在这个讲究门第氏族的时代里,庶女的身份是不管王霓裳再怎么受宠也改变不了的,反而由于王霓裳母女被王阁老太过宠爱,虽说王阁老不敢达到宠妾灭妻的程度,但也是在王家积攒了不知多少怨怼。
而王霓裳之母的娘家,还根本就只不过就是一个小族。哪有什么势力,不说帮上王霓裳母女一把了,只要不连累她们就不错的了,因此在王家,王霓裳能依靠的就只有王阁老的宠爱。只是,后院之事,男人能顾忌到的有多少?
就算王阁老对王霓裳母女如此宠爱了。可在王夫人依仗强大的娘家靠山。使王家主母的位置屹立不倒得前提下,王霓裳母女还是不知在王夫人手下吃了多少的暗亏和委屈,深刻得让王霓裳从没遗忘过。
可也许也是因为如此。让王霓裳小小的年纪就知道权利的重要性,所以早早的,王霓裳也就在神都里,开始了努力的崭露头角。力争上游。
而一次千秋岁宴后,王霓裳的愿望也就彻底实现了。她一举成名,并且在神都的上流圈里崭露头角,不仅是从此不再默默无名,且还开始有无数的俊杰开始向她表示爱慕之情。就连她的父亲都为她高兴不已,而王夫人也在那段时间里,不再明目张胆的给她们母女下绊子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王霓裳觉得她的梦想就要马上实现了,她从此就可以一跃青云。成为人上人。
但就在王霓裳沉浸在幸福喜悦中不可自拔时,只不过就是一夕之间,她的世界却就此天翻地覆。
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宴会里,王霓裳却在被人用酒水“不小心”打湿衣服,下去更衣时,被王夫人抓到了与一陌生的酒醉男子在同一间屋中。就算此时民风对于女子的束缚已不太苛刻,但像这种被陌生男子见到更衣的情况,若传了出去,她是一定得嫁给那个男子的,但天可怜见,那男子可是一个面容凶恶的马夫啊。
不说王家绝对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就说王霓裳自己,也是宁愿死也不愿嫁给那个马夫的。因此当时在发生了此事后,王夫人立刻就冠冕堂皇的让人把那醉醺醺的马夫当场就处死了的,但也因了这样,这事就变成了一个无头公案。在事后王霓裳从震惊绝望里勉强挣扎回神,再想重新调查时,是再也无从下手的了,而她也又被打进了绝望的深渊里,久久以后都不能自拔。
而至此后,王霓裳就被关在了王府里,不准再出门半步,虽对此,王阁老是有异议的,但那件事是在别人家发生的,就算事后处理的再好,也不可能保密了。所以虽说神都里的贵夫人们都不说,但知道这事的也是大有人在,而王霓裳的名声也渐渐变的不好,到了最后干脆就是消失了。
直到当年谢璟十六岁时,到了该指侧妃的时候,周惠帝突然把王霓裳指给谢璟当侧妃时,人们才又重新记起了这个名字。
“父皇把你赐给我做我的侧妃以后,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去打听清楚吧?”谢璟淡淡的声音响起,让王霓裳不自觉的用力抓住了手上的茶杯,用力到手上都有青筋隐现。
“霓裳自然不会这么以为,连奢望都不敢。”王霓裳声音低低的说着,语气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是茫然无措,又好像是冷漠无比。但不管是哪种,现在的王霓裳都表现出了一种和刚刚见到谢璟来时的喜悦,完全不同的决然之情,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碎一般。
“可我却不介意,也从来就没有没有提起过,是吗?”谢璟垂着眼,看向他手中蓝玉九翟的汝窑茶杯,好似漫不经心一样的在说着话,可王霓裳在闻言以后,却是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只能静静的听着谢璟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当父皇的旨意赐下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你瘦得太过,偏偏身上却穿了一件很是宽大的衣服,风一吹,好像就要飘走一般。”
那时,是王霓裳最苦难的日子,她也记得,记得在她快要崩塌的世界里,是因为出现了谢璟这道最美的光芒,所以她才能重新活了过来。
“但过了这么多年,你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了。可是,当年那个只会用怯懦的目光看人的女孩,也不存在了。”谢璟说完这句话,终于抬头看向了王霓裳,只是他眼里往日的那些淡然,在此时却都变成了骇人的冷漠,“不久前,北定王世子齐暄给我送来了一个消息,说已经检测出了那日徐府后门处,驮着幼珊乘坐的马车的马匹体内,有黄武草之毒。”
王霓裳心下巨震,可面上还是不露出一丝的异色,而谢璟也不管她,只是继续说道:“而这次心云所中之毒,虽不是黄武草,可却是和黄武草相生相伴的红云草之毒。而我记得,这两种毒草的生长之地,就是在你母亲的娘家汀州。”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霓裳不懂。”王霓裳声音平稳,轻轻的说道。
“不懂?那好,这是我的侍卫在你的妆奁里发现的用绸布包着得种子,你能告诉我它们是什么吗?”谢璟取出了一块用着褐色绸布包裹着的两粒种子,丢在了桌上,眼神冰冷的对王霓裳问道。
而王霓裳在看见了那两粒种子后,眼里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那两粒小小的种子,然后又猛的掉头看向她妆奁的方向,但下一刻,她却突然像凋零的花朵一般,忽地就脸色死白了起来,“我就说,怎么种子会有些不同,原来是殿下命人把它们换了啊。”
“也许想置幼珊于死地的人不止你一个,但泊微后云里全都是幼珊的陪房,外人根本就安插不进内应去,尤其是徐夫人寿辰那天,幼珊所做的马车,乃是我让人安排的,其他人想要下毒,根本就不可能,唯一说得通的就是在路上才被人下手的。”
谢璟看着脸色死白的王霓裳,没有一丝停顿的说着:“那天为幼珊驾车的车夫,在事发后突然失踪,可尽管如此,闻歌还是查到了,他是你乳娘的表亲,对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