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沈泓瑞走进宋贤初的办公室，坐在他对面，眸光晦涩。
宋贤初抬头看他，勾唇道，“怎么，病了？”
沈泓瑞煞有介事看着他，几秒后才开口，“晴晴病了。”
宋贤初眸色蓦的暗了暗，他垂眸，语气是一贯的清冷平淡，“病了就吃药。”
沈泓瑞慵懒靠在椅子上，薄唇轻启，“你明明喜欢，明明在乎，却这样拒她于千里？在逃避什么？”
宋贤初双手环胸，冷酷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
沈泓瑞眸色深沉，微微叹了口气，“我都知道了，别给我装了。”
宋贤初看着他，眼睫颤了颤，“你，都知道了什么？”
沈泓瑞看着他，“走吧，老地方坐坐。”
……
两人来到银明苑，坐在“时来运转”包房里，点了几个菜，默契的优雅用餐。
直到填饱了肚子。
宋贤初看着他，面色如常，“什么时候知道的？”
仿佛在说一件轻松平常的事。
沈泓瑞敛眸，“昨晚。”
宋贤初这才明白，沈泓瑞是听到昨晚自己和李医生的谈话。
他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喝着，容颜绝美的一张脸上一双凤目流光溢彩，看向沈泓瑞，“想和我谈什么条件？”
沈泓瑞看着眼前的好友，他就是这样的把生死看的很淡，却害怕自己喜欢的人知道真相。
沈泓瑞眸光黯淡，喟叹一声，“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贤初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病。
他垂下眼睑，长睫挡住眸底的情绪，嗓音清淡，“五年前。”
沈泓瑞眯眼，眼里的心疼的恻隐之心毫不掩饰，声线发颤，“很危险？”
宋贤初一脸淡然，“不用这副表情，反正死不了，最多可能一辈子离不开床。”
说的好像与自己无关痛痒的事。
沈泓瑞撇过脸，深吸一口气，似乎想把眼里的要出来的水逼回去。
宋贤初看着他，良久才问，“你想知道以前的事？”
沈泓瑞颔首，“想。”
宋贤初点了一根烟，悠然自得的抽着，作为兄弟，有些事，终究是要告诉他的。
宋贤初把烟灭了，看着他，眸光微动，
“她死了！”
听到这，沈泓瑞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宋贤初规劝道，“泓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自己也忘记了，不如忘了就忘了？”
沈泓瑞眼睛发红，看着宋贤初，“你说，她死了？”
宋贤初明白，不说清楚，自己走不出这里，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
“五年前一个台风肆虐的夜晚，我们的实验室，有人泼汽油纵火。她当时在给晴晴做针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针灸，刚好那晚睡了十年的晴晴醒过来了，她把晴晴救出火场，当时现场还有徐小姐，她们一起把晴晴救了出来，徐小姐也逃出来了，但她自己没逃出来。”
说着，他也有些哽咽，毕竟那是一个特别善良优秀的人，缓了缓，他继续说道，
“她最后遇到了爆炸，她应该是立马蜷缩在病床下，所以背部烧伤严重，但是她致命的伤，是吸入大量有毒气体，救出来的时候，已经……九死一生。”
沈泓瑞眯了眯眼睛，声音止不住颤抖的，“你说，她背部烧伤严重？”
脑海里蓦的浮现孔然然背上的伤疤。
“是，但是她主要致命伤是吸入浓烟，吸入过量有毒气体，救出来呼吸已衰竭。本来我全力医治她，应该不会死，
但是那晚大风大雨，你听到消息，赶过去，却也在路上出事了，而我也是第二天，发现自己的病。我要医治你，身体又不好，无能为力，只能把她给其他医生救治。
几天后她家里人来了，要把她接走，坚持把她转院去她家乡的第一医院，其实根本不适合转院的，最终，还是转院后抢救无效死亡。”
沈泓瑞眼眶发红，泪水悄悄滑落而不自知，他声音颤抖，“是什么人纵火？”
宋贤初看着他，不忍直视，他那脸上罕见的伤心欲绝，
“毕竟火灾现场有晴晴，沈总很重视，最后查到，是沈氏一个因犯错被辞退的财务部经理怀恨在心，肆意报复，而制造的纵火案，那人已经被处死。当时，还查到一个帮凶，是晴晴的特护，蓝玉，但是她精神有问题，被终生关在精神病院里。”
沈泓瑞情绪有点崩溃，他想过，那人可能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没想到，却死了。
他紧紧闭了闭双眼，“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告诉我？”
宋贤初深深叹息，“泓瑞，毕竟你车祸后醒来，忘了她，而她也…不在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提起？
而且当年晴晴是在火场醒过来的，却对这火灾充满恐惧阴影，所以沈总直接封锁火灾事故的消息。”
沈泓瑞面上痛楚尽显，“她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
“苏清苒，青城。”
整个包厢很安静。
只有他们两人，两人都沉思，
直到很久，沈泓瑞也点了一根烟，“我当时很爱她？”
宋贤初颔首，“很爱，她也值得，她很漂亮，是个难得的善良坚韧的人，”
想到自己喜欢的人，不但被自己遗忘，还那样死了，而同胞的姐姐爱着的男人，却…
沈泓瑞觉得自己活了30年，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
他抬眸，“晴晴喜欢你，你也是爱她的，你难道不打算让她知道真相？”
宋贤初摇头，“宁愿她从未有过，也不愿她承受得到又失去的苦。”
沈泓瑞往烟灰缸里弹了弹，长长的吐了一口烟，
“可是，她可能并不这样想，起码曾经拥有过。”
宋贤初抿唇，沉默不语。
……
一个小时后，沈泓瑞搭上飞往青城的飞机。
他捧着一束有黄色和白色菊花组成的，菊花花束，来到苏家后山，
站在一个像小土堆的坟墓前，看着土堆前方那个简易的墓碑，正面写着“苏家女儿之墓”，除此没有其他信息，而背面写了一句话，
“你来过，很优秀。”
沈泓瑞弯腰，把花放在墓碑前，
然后矗立在那，静静地看着这小小的坟墓，眸光沉静，
原来，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就埋在这里？！
没过多久，沈景创走了过来。
沈景创看到他的背影，有点意外。
他把花放好，站在沈泓瑞身边，转头看了一眼面若冰霜的沈泓瑞，又移开视线，
沈景创一张脸上，是嘲笑，是苦涩，
“你终于知道，来看她了？”
沈泓瑞转头，看了看他一眼，语气冷淡，“你怎么会在这？”
沈景创看着前方，轻蔑一笑，“看样子，你还没有记起来。只是听说了她这个人而已。”
他顿了一下，看向墓碑，紧紧闭了闭眼，感慨道，
“我为什么在这？因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喜欢的人。可是，她却喜欢你。而现在，她却长眠于此。
她救过很多人，她还想做医生救死扶伤，却没有人能救她，她死了，曾经被她救的人，却又有谁来看看她。而最讽刺的是，她爱的人，忘了她。”
沈泓瑞淡漠的表情，看不出伤悲。沉静看着那个小小的土堆，
却是，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