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多偏好万言万策不如一默，但大事临头，便需要逆流而上的鱼。一如眼下困境，必然需要一个带领者收拢人心，集中力量把人带出去。但这条鱼不能是我。”
不管是张家还是眼下情况，都太特殊了。
“我让家族现世，更多是为了自保。并不想因此成为风浪尖那批，更不想彻底与世俗同休。最近我们家出的风头够多了。”
外界如今道法不显，玄学衰微的核心原因还是因为末法时代，根本没有成长土壤，让人产生了传承无用的错觉。
反倒是让一批邪教人士靠歪门邪道抢了先机。
张家来后解释了原因，帮助异事司重新划定了体系，给了基本修炼法，丢出一批库存扩充了外界底蕴，集训了初期的学员骨干……可以说该做的基本都做了。
也是时候逐步降低存在感了。
过分游刃有余，跟孔雀开屏一样不断直白展露自身强大，不是好事。
也完全不符合自家一贯爱做幕后人的低调作风。
而且要是回回都明晃晃的借张家力量度过，要其他势力何用？
那不是帮忙，是养废。
见张守巍还在看着他，等待解释，张北继续道：
“虽然没必要为此自黑。但我想来想去，还是把这里的‘英雄’荣耀让给异事司比较好。”
“我要做的是继承家族，成为族长，而不是收获外界名望，让他们转变看法。相反，我觉得我在外界名声不高是最好的。
大恩成仇。枪打出头鸟。我刚才已经展露了我该有的基础能力，证明了我不是彻底的废物，还借机丢出了痋巫笛这种极为克制这座鬼蜮力量，可以破解他们身上邪术的东西，已经够了。
与其再以身带头，不如就借机逼迫异事司的人开动脑筋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然后转过头来努力带我们出去。这样做除了死的人多点，百益无一害。”
假装自己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张北松气又疑惑。
诚然，如果不是猜测可能有复活甲，他还真没法说的这么轻巧。
但异事司本身的态度也着实过于奇怪。
正想着，张守巍看着他：“若是事态不利，此地全军覆没，最后活下来的你仍是靶子。”
张北摇头：
“我一路都在思索眼下情况，可以肯定异事司派进来的人绝对不是开始那批二线部队，说是在我们家比赛的那些人里肯定有些被临时调过来了。这里虽然诡异，但是操控痋术的人已经被我杀了，剩下的按我猜想应该只剩一个女鬼之类的核心，不至于全军覆没。实在不行，我同样可以重伤假死，不影响大局。”
他看了眼被堆到一边的尸体，面具人死不瞑目的头颅就散落在最边缘的显眼处。
张北又看向逐渐安静的四周。
继他杀了面具人，又让张瑞乙来了一场一边倒的屠杀之后，随着张守巍两人也现身，丛林四周此刻已愈发安静。
仪器上的阴气值从破万爆表也逐渐降到了现在的数百。
想了想，紧跟着把心中疑惑提了出来：
“还有很关键的第一点是，今天异事司的种种应对，本身就处处透着蹊跷。这件事本身，完全没有必要恶化到眼下这一地步。”
来的路上张北就一直在思考这地方到底是想针对谁。起初认为是某个邪道势力在异事司地毯式排查的力度下露出了马脚，破罐子破摔想造反，后来发现有人在这基础上还顺带盯上了他。
之所以说是顺带，是因为他的行踪本就是机密，盯梢他的行尸也只是在他开始查阅资料，和相关行动队产生联系后才突然出现在四周。
这些人针对他的行动显然有些仓促，也说明了刺杀他对这件事本身，其实是一个意外，只属于有部分联系的临时起意。
“抛开我的事不谈，制作这片鬼域的幕后势力，明显是在刻意把所有人都引进这片人造鬼域，想火中取粟把它培养成熟，异事司内部显然是有内鬼配合了这个计划。”
原本异事司想解决这片鬼域，只可能有两个办法：要么从外界强行轰炸，把整片地域犁平，这是最简单的鬼域初期破解办法。要么就是慢慢收集信息调查，然后派真正的顶尖高手进入内部破解。
但内鬼扭曲了这一切，它藏在内部开始添油战术，把一批批异事司小队以围追堵截调查等名义调进这片鬼域送死。
“但问题是，这个内鬼，异事司上级应该早就能发现才对？”
“这片地区在未来是有记录的，它本来应该是在明年年初，基本发育完全后再现身，虽然现在时间是提前了，鬼域眼下的综合等级只是丙上，表现情况和地点也不完全一样，但两者的范围也极为接近，足够让人产生联想。而且关于未来各个鬼域情况和异事司走向的相关记录我年初就已经一并交给了冯建业。”
“照理，他应该会对内鬼之流有所防范。即使一开始因为信息差等问题，调派附近小队增援这里是楚省异事司自行布置，可把焱灵等人也派进这个鬼域的必定是他。”
“但这说不通啊？他肯定知道以痋术的诡异，这片鬼域绝对不是用人数堆砌就能推平的。”
“痋术折磨身体控制灵魂，中术者根本身不由己。除非第一时间找到施术人干掉，否则对方一旦功成，除了对方自己意外失控死亡，几乎没可能解决。”
即使他是想走精英路线解决这里，他派出的焱灵等人也最多只能算年轻一辈的天骄，在没有相应的克制手段的时候，想很好的解决这片鬼域也基本不可能。而且就我观察的情况看，焱灵似乎什么都不知道，那被派来的其他人很可能也是这种情况。那这岂不是又在故意让这些人送死？”
“克制痋术的痋巫笛是我临时找家族拿的，亮相的时候就已经和外界失联。路上我虽然有提醒和布置，但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我现在的实力，不然我也抓不住这面具人。而如果没有我，或者我不借这东西，这里剩下人就是十死无生。”
一边说，张北一边越发不解：
“能早早背着人调来焱灵等人，就说明异事司早就在防范一些问题，那这次的事情他们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揪出那个内鬼，禁止所有队伍进入鬼域，让这片鬼域无法真正成型，再派高手用最小损失解决这里，这样一来完全可以把损失降到最小，怎么也不用让这么多人落到现在这种九死一生的危险境地才对？”
有牺牲是正常的，但不是万不得已，谁想死一次？
就算自家疑似提供了一次复活机会，可复活本身是多么重要的资源储备？
若只是为了揪出一个内鬼，就让数百人为此牺牲再复活，这就有如用自杀袭击杀蚊子，还附带害死了周围一批无辜百姓，简直荒缪。
传出去只会被人骂智障，十年脑血栓都做不出来这么蠢的事。
“冯建业是聪明人，不可能傻到认为有我们家兜底就乱来，那他凭什么纵容这帮邪魔歪道让这次的事情闹这么大？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吗？”
……还是说，这背后还藏有别的让他这么做的必要？
张北越想越奇怪，忍不住继续思索这里面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张守巍看着张北，只浅浅一点头，似乎是在表示认同。
也就是这时，张北忽然反应了过来。
他忽然不可置信瞪大眼看向张守巍：“不对，不是这里先算计，是他在算计这里——”
张守巍没说话，他忽然笑了一刹。
“一半。”
…………
半小时后，张北目送张守巍离开。
好一会后，久到张瑞乙默不作声的搬来一堆柴火开始热干粮，张北忽然叹口气：
“天下棋盘众生为子，有时真想感慨些什么……结果最后还是只能说一句，原来如此。我们想藏不想当出头鸟，冯建业他们何尝不一样？”
见张瑞乙在那瞎忙活，他没忍住，道：“先别忙着吃。……先跟我走。”
…………
张守巍没关注他背后的情况。
慢慢踏步在鸟兽死绝的寂静丛林中，约莫数百米后，张守水忽然自阴影中现身，和从前一样，默默跟在他身后。
但只是又走了十多米，
见张守水只是默默向前，身后也没有其他人要跟来的迹象，张守水犹豫再三，再默默又跟着走了一段后，低低出声轻唤：
“……族长。”
出乎意料的被喊，张守巍先是困惑，扫了眼张守水，随即了然，摇头：
“不改。”
他倒是又多看了一眼张守水，脚步没停，语意却有点深长：
“难得。”
当初哪怕是守字辈还是正字辈族内竞选时，也没见张守水在意过杀人对象以外的事。
现在倒是知道留意起他对张北的地位和看法了。
杀手主动关心家务事。变化真是相当大。
愣了两秒，张守水低头，继续当木头，只是脸上写满他没有。
他没在意，只是觉得眼下情况，暂时有合适的就行了，再找一个人顶他们头上更麻烦。
继承人这事本就是动辄数百年的细活。
张北的不够格更多在脾气太好，没经验，需要时间慢慢培养，但张家现在又没急事，也不缺这点时间，没必要。
张守水难得脸上写满字，也确实觉得自己被误解了委屈，但张守巍却懒得理。
自己亲卫什么性子，自己比他本身都更清楚。
解释本身，就是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