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之前，司马昱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可真正面对他还是有些受不住。
“你再说一遍！”
“嗤！好话不说第二遍，你让我说我偏不说~~”
司马昱被她气笑了，抬手扣住她的头俯身贴近，“你一身反骨都用在孤这了？”
顾妙音眼眸轻抬，淡定自若扣住脑后那只大手，“松开，信不信我掰断你的手？”
想起她举剑时的决绝，司马昱要带挑衅，“孤、不松。”
话音刚落，顾妙音一把拽住与他十指相扣的手翻身一转反剪在背，司马昱想反抗，顾妙音抬脚一踹将他的脸死死压在案台上。
强大的实力悬殊终于让司马昱认清了现实，最终只能咬了咬牙妥协道，“孤今日来不找你麻烦。”
顾妙音却不信他，死死压着他的脖子，“司马昱，我昨晚要杀了，你不可能看不出。说吧，你今天来又想打什么鬼主意？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大家就别装了，省点力气不好吗？”
眼看君王被辖制，夏侯几番意动想上前，可一想到司马昱临行前的交待又强逼自己退了回去。
季怀瑜跪在书庐外，隔着若隐若现的竹帘，他大概能想象里面是什么样的场面。
书庐内，司马昱被碾压得一丝反抗余地都没有。他习惯了掌控，眼下的无力感让他深受挫败，小天子闭了闭眼，艰难道，“孤若真对你有杀心，今日便不会来此。”
顾妙音盯着他来回打量，语气略带嘲讽，“我昨晚弑君，你竟还不想杀我？司马昱，我上辈子救过你的命吗？你竟这么容我？”
司马昱抬眸，目光死死盯着她，“弑君之罪孤已经想好要你如何赔罪了，所以孤不要你的命。”
这个解释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意。
顾妙音抿嘴一笑，轻轻松了手，懒懒道：“一时情急冒犯了君上，还望君上恕罪~”
司马昱慢慢爬起身，不动声色整敛被弄乱的衣裳。
“不问孤要如何处置你吗？”
顾妙音摇头，“不问，你不会说实话。”
司马昱微怔，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不知君上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赐教？”
司马昱收回心思，淡淡道，“孤今日是特意来看看这些孩子的。”
“看孩子？”顾妙音双手抱胸，“看什么？看他们死透没？”
“……”司马昱眼里压着怒火，“不管你信不信，修合拿童子血肉炼丹一事孤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孤就算再不仁，也不屑用此下作之道。”
顾妙音垂眸斜睨他，“多说无益，烦请君上杀了修合，别再让他继续作恶。”
司马昱眼睫微敛，“他暂时不能死，孤还有大用。”
“明白~”顾妙音立马附和点了点头，“帝王之术，只用有用之人，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
司马昱自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嘲弄，但眼下他也不欲过多解释，目光透过竹帘看向庭院中央相互依偎的孩子。
“你打算如何安置这些孩子？”
顾妙音摇头，“原是打算送回去的，但他们的父母未必敢收，怎么？君上有更好的主意？”
司马昱起身，“此事交给孤，孤来处理。”
“君上没说笑吧？”她眼梢抬了抬。
终于愿意用正眼看他了，从他进屋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司马昱说不清什么缘由，就因为这一眼心里莫名欢喜起来了。
他有些唾弃这种卑微至极的欣喜，强装不在意瞥过眼，“君无戏言。”
“君上仁义，那我便替这些孩子先谢过君上了。”
若是司马昱真愿意出手，这些孩子大抵能过上更好的生活。虽然这狗君不可全信，但为了这些孩子她还是愿意赌一赌。
一会儿变个脸，四月的天都没她这么善变。
司马昱抬手，正欲撩帘，忽然想到什么，淡淡道，“七月初八孤要回京……你、与孤一起。”
顾妙音应付的嘴角微微一僵，“君上您刚刚说什么？”
不是！司马昱是不是有什么大病？都这样了还敢带她回宫，他真是嫌命太长了？
司马昱偏过头，墨玉般的眸子淡淡落在她的脸上，“七月初七乞巧节，孤来接你。”
有古怪。
顾妙音微笑抿了抿嘴，“司马昱，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司马昱淡淡轻笑，“仙仙，你打了什么主意孤就打了什么主意，那晚我们就相互盯着，看看最后谁的主意能达成。”
顾妙音轻轻蹙眉，不动声色看着他，“我是不会跟你回京的。”
“孤知道。”司马昱丝毫不在意，转身撩开竹帘，大步走了出去。
行至季怀瑜面前，龙纹靴忽然定住。
一个抬头，一个垂眸，一个淡漠温雅，一个贵胄天成。
听见身后竹帘轻轻晃动，司马昱懒懒撤回目光，脚步从容走向院门。
小院洋洋洒洒又跪了一地，司马昱毫不在意，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出了院门。
深巷的城军立马让出一条道，小巷口正停摆着一驾巨大的御辇。
彼时，轿内正坐着一黑衣人，司马昱一入轿黑衣人立马上前见礼。
“如何？看清了？”
“是。”那人隐在一身黑衣斗篷里，容色不辨，但听声音依稀可辨是名女子。
司马昱，“你确定孤脑海中的那些妄念不是蛊？”
“确定。”
司马昱闭眼，挥了挥手，声音略有些疲惫，“好，那便依计行事吧。”
*
是夜，小院点起了篝火。
司马昱的到来让小院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金彩和冯飘儿惯会看人脸色，见兰姬和顾妙音不愿多提便也假装无事，只是看向季怀瑜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复杂。
君王临走时，这小郎君还与天子对峙了，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儿？
相比起大人，孩子们就单纯许多，围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又蹦又跳，脸上的笑容比这窜天的火焰还明媚。
江奉睡了一天，起来后就坐在火堆旁劈柴。
酒宴正酣，宾主尽欢。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季母又开始收拾房间，顾妙音则负责送小雪儿娘俩回家。
小雪儿认了师父这一天都很兴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到了家还拉着顾妙音的手不肯放，后来还是冯飘儿说要让顾妙音早点回去休息小孩儿才放了人。
深巷无灯，唯一的光亮是遮月楼亮起的花灯。
顾妙音慢悠悠走在阴暗中，忽然，身后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淡定自若，丝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天！祖宗！可算让我等到你了！！”
耳边传来一声难听的哭音，顾妙音轻巧侧过身，一道身影扑空重重落地。
“是你？”
还以为是司马昱派人来抓她，没想到竟崔家的蠢货。
崔承业飞快掉转身，扑通跪在顾妙音脚下，“女侠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