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筠笙眸光略微有些诧异，但却比众人要淡定许多，他不露痕迹望向方才雷身劈过的石群，眉宇间渐渐凝重。
众人不知但他却知道，安业寺的后山可藏着位不同寻常的高人，听慧觉说那位顾娘子能招天雷，眼前之事虽看着荒诞迷离，但若细细深究其实并不难懂。
但他实在是有些好奇，这位顾娘子到底是如何说服师父配合她演这么一出戏弄天下人的闹剧的？
毕竟以他对师父的了解，除非拆了他的骨头否则他怎么都不可能弯下拜佛的膝盖。
王筠笙迷惑不解。
众人各异，盯着法坛上的一龟一人各存心思，是故没有人发现人群里有个小女娘神情特别不对劲。
顾婉婉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拍了拍郑家小女娘的肩，那郑家小女娘原本对了渡还有些嗤之以鼻，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小迷妹，彼时正踩上椅子又蹦又跳哪还能察觉到背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力度？
“……”
顾婉婉只觉浑身无力，几次求助无果只能转身看向身侧的兰姬。
实则兰姬已经察觉到了顾婉婉有些许不对劲，但因着深谙她善于算计的品性，兰姬时时防备着这位五娘子，眼看顾婉婉手搭过来了，兰姬立马抱着经书跳上椅子，跟着众人一起朝了渡招手。
顾婉婉，“……”
这时，脖颈间的丝线又发力了。
顾婉婉顿时感到一阵绝望，开口想呼救，细弱的呜咽声瞬间就被高涨的人潮声淹没了。
她无望地挣扎着，只觉自己就像一只落进蛛网的幼虫，落入了任人宰割的圈套。
“轰隆——轰隆——”
天雷因着顾妙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终于发怒了。云层笼罩霞光，紫电绕满风云，携惊天压城之势集结而来。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声势浩大的天象，往日里雷电一起大家都知道要避开，但眼前此景众人皆以为是天象吉兆，纷纷睁大了眼睛想要瞧清楚。
“轰隆——轰隆——”
天雷响彻云霄如开天磐钟荡彻山间。
唯有顾妙音清楚，这是天道在警告她。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有恃无恐拉了拉手中的丝线。
“噼啪——”
转瞬间一道紫电劈下，与之相比，第一道警告天雷就像是挠痒痒一般。
顾妙音咬着牙，趁着天雷劈身直接用内息缠住身上的雷电通过掌心的天蚕丝一点点往外渡。
她手中一共有两根天蚕丝，当初庞陇身上一根家书里一根，如今这两根一头绑着顾婉婉另一头绑着龙龟。
精纯的内息包裹着一缕一缕的紫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两边输送。
“啊！”
“嘭——”
两声巨响，顾婉婉被顾妙音卸去万分之一的雷电击中，眼前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另一边，因着了渡手摸着龟背，通过天蚕丝注入石龟身上的紫电很快就缠上了了渡身。
“轰隆——轰隆——轰隆——”
天雷眼见一道比一道凶，缠上了渡的紫电也渐渐露出了原型，转眼间了渡肉眼可见地被一道闪烁盘旋的电光笼罩住了。
天雷可是天道法则，便是上品武修也不敢挑衅。
而如今了渡整个人被包裹在雷电之中，这一幕也不知要成为多少人心中再难磨灭的信仰。
包裹着了渡的雷电带着天道的法则，众人不再欢呼凝神闭气，整个石壁山间不是闷雷的轰鸣声便是紫电流窜的滋滋声。
这一刻，就连已经猜到真相的王筠笙都差点相信了，他的师父要成神了。否则，又如何解释得通天道法则缠身却不伤他分毫？
了渡闭目双手合十，再次结跏趺坐于龙龟身侧。
他能感知到覆于他身上的雷电之上还有一层精纯的内息，这道内息与天雷缠斗护他在雷电中安然无恙。
他曾用九品之力替顾妙音封针，这股内息是谁的他再清楚不过。
了渡在心底轻声叹息了一声，眉眼慈悲看向法坛下。
“阿弥陀佛。”
一声佛音落下。
两道缠绕的天蚕丝立马消融于雷电之中。
而原本缠绕于了渡身上的雷电忽然化作万道金光向四面八方散去。
此时此景，这雷光像极了了渡得道的万丈佛光。金光晃过，巨大的石龟忽然裂开，黑色的碎石一点点剥落。
正当有人疑惑不解，又有人大声喊道：“快看！是金子！石龟里面有黄金！”
也不知人群里谁喊了一声，巨大的石龟轰然倒下，闪着璀璨华光的金粒子如流沙一般落满了法坛之上。
了渡缓缓睁眼，看着身侧堆满的黄金满目沉然。
原来顾娘子每日在山洞里凿金条便是为了今日送他一场成佛礼。
这时，耳边传来故人的传音。
“了渡大师不必执迷，骗人是真救人亦是真，你当日救我一命我今日还你一场机缘，望大师不困于心，大道坦途。”
了渡睁眼，只见法坛之下众人已经跪倒一片，那石龟訇然倒下的瞬间，少数黄金石子飞向了众人，有一粒恰好不偏不倚落进了婴孩稚嫩的掌中。
老禅师欣然，眼底一片虔诚。
“安业寺后山还有块地，你们若是无家可归便留下吧。”
流民们相互看了看，相拥而泣。
“多谢大师，大师真乃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了渡起身，对着乱石群双手合十虔诚一拜。
山河飘摇求大道而无情，百姓要粟米要良田方可安业，不如只做人间僧只渡眼前难，便是我一生不能入道此生亦无憾了。
大道之途无为而为方见清明。
多谢顾施主赠我一场美梦。
本是世俗人，断红尘岂能无痕。
*
顾妙音擦了擦嘴角的血，抬眸朝天翻了个白眼。
顾婉婉跟天道又是什么关系？不过是差点捏死她，这道雷劫的威力竟比明丘死的那天的雷劫还要凶狠几分。
顾妙音躲回石洞，运气调息了一个小周天才慢慢回了半管血条。
幸好再没有遇见上次上安业寺那般厉害的雷劫，否则就蹲在那硬抗就算是她也会顶不住。
顾妙音起身，环眼看了看这石府经阁。
明丘已经死了，了渡神明的招牌也已经立起来了，这世间再有人想用尘世的污泥抹黑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救命之恩她也算偿清了，以后的事便看各自的造化了。
念此，她不再留恋，转身走出石府经阁。
这时，一只黄色骊鸟穿过层层叠翠，亲昵地落在她的肩头。
“蒙达的骊鸟？”
顾妙音微微有些惊讶，顺手取下鸟儿爪上信笺，待看完徐蒙达这篇长达八百字的小作文，净透清亮的乌眸登时掀起翻天怒火。
她一把将手中信笺震成齑粉，咬牙道，“谢凤嫣又是个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