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爱莲终究是个女孩子,突如其来的遭劫,惊得她心脏突突直跳,脸色惨白。
她没有料到这个远方叔叔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想要把自己绑架走。
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活路在哪里?
两行无助的眼泪不停地流。
站在她身旁的高力,看着郭爱莲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的不知如何办才好。
他一只手摸着郭爱莲的脸,另一只手拿手帕轻轻给郭爱莲擦眼泪。
看着高力和郭爱莲的愁容,陈刚的心里腾起一股义愤。他在心里说。
”唉!这叫什么事?大白天逼婚抢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他略微思索了一下说。
“刚才发生的事情回到皇粮峪先不要声张,看看动静再说。另外,这几天爱莲就住在皇粮峪吧。想去你姨姨家住就住姨姨家,不想住姨姨家就在教室临时住几天。
教室里有门板,临时搭铺也很方便。”
郭爱莲点点头,背上麦捆,三个人相跟回到了皇粮峪。
打麦场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只有赵二爷拿着个大木锨,一会儿翻翻这,一会儿翻翻那。
他看见陈刚和高力还有郭爱莲三人背着三捆麦子回来,赶忙走过来说。
“孩子们!今天累坏了吧?
你们头一次干这么重的活,身子怕吃不消吧?快!把麦子放下就快回去吃饭吧。
吃罢饭还得继续往回背啊!把地里的麦子都得背回来,咱们这心里就踏实啦。
陈刚!高力!胖丫头!你们先去队部伙房看看,锅里边俺蒸了点红薯,你们拿上几个,尝个新鲜!”
“谢谢赵二爷!”
三个人放下麦捆,朝队部走去。
三个人真是饿坏了,快步赶往大队部,到了大队部,高力打头阵,掀开锅盖,抓起两个红薯。
他先咬了一口,烫得直咧嘴,一边吹气,一边往嘴里塞,另一个赶忙递给郭爱莲。
“爱莲!快吃!快吃!真好吃!”。
郭爱莲看着高力吃东西的那个怪样子,不由自己也笑了。
看见爱莲笑了,把个高力高兴的:“爱莲!快吃!我就爱看你笑!你笑起来就好像一首歌的歌词写的那样!”
陈刚抓起红薯,咬了一大口,慢慢地品着,红薯不是很甜,可是很糯,有点入口即化的感觉。
中午饭是在知青之家吃的,所有的人都感觉筋疲力尽,坐的那儿就不想动。
只有郭爱莲像个家庭主妇一样,一会儿给这个盛汤,一会儿给那个递碗。
好在郭爱莲吃饭快,过去照顾别人习惯了,不把干这些家务事当个活。
李秋月实在感觉有些过意不去,用手指指小板凳,意思是让郭爱莲坐下。
郭爱莲笑了笑说。
“老师!你们就安心坐着休息休息,俺来拾掇碗筷就行了。”
李秋月硬撑着站起来,把爱莲按得板凳上。
“爱莲!听话!你也坐下歇一会儿,你也累了。
老师知道你有劲,可是再有劲的人,身子也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
是肉做的就知道疼痛劳累。你要是不歇着,老师们也休息不到心里去。
行吗?陪老师坐一会儿!”
郭爱莲听懂了李秋月的话了,老师们不是怕她干活,是她在干活的时候,老师们心里不落忍。
于是郭爱莲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看着已经闭住眼打盹的几个城里人。
她的脑子幻想着,有朝一日跟着高力走在北京天安门的大街上该多好呀!
她完全被自己的幻想陶醉了,把刚才发生的远方叔叔逼婚抢亲事件忘到脑后去了。
她看见几个老师都眯缝着眼休息,她感觉肚子有点内急,就悄悄站起身溜出小伙房,往翠玉家茅厕走去。
到了茅厕门口,她咳嗽了一声,怕里边有人。
确认没有听见里边有回音,她才走了进去。
她解开腰带往下一蹲,这一通折腾,总算肚子舒服了。
她习惯得想找块土卡拉擦屁股,这看看,那看看也没有。
忽然看见小黑狗进来了,她发现小黑狗老往她身后钻。
她就把身子往前来了点,躲开小黑狗。
方便过后,她站起来,用手拍拍小黑狗走出茅厕,小黑狗颠颠小跑着追着她。
郭爱莲蹑手蹑脚进到小伙房,看见小伙房里只有陈刚和高力眯着眼打盹,两个女老师不在了。
郭爱莲,手脚麻利地把碗筷子都洗涮干净,然后,坐得小板凳上,把胳膊肘支在吃饭小桌上,身子不由地晃了两晃,眼皮直打架,强睁了一会儿眼,头发沉,眼发花,身子一歪,爬的小桌上,呼呼打起了鼾声。
爱莲的呼噜声好像秋天风吹风斗的声音,震得满屋子响。
刚刚迷糊着一会儿的陈刚,被爱莲的呼噜声吵醒。
陈刚看看身边的高力,发现高力也是鼾声大作。
他明白了,感情这两个人前天一夜没睡觉,这会儿显然是困得熬不住了?
陈刚轻手轻脚地从小伙房走出来,出了翠玉家的院子一个人往麦场方向走。
他刚拐过弯,看见翠玉娘手里端个笸箩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笑。
“你睡醒啦?”
陈刚点点头。
“不是睡醒的!是让打呼噜声震醒的!”
翠玉娘看着陈刚,丹凤眼里又漾起了热浪。
“陈刚?你夜里睡觉打呼噜不?”
说话的时候,好看的眼睛一闪一闪。
陈刚从翠玉娘的眼睛里看出了奔涌的热浪,他的心不由一阵悸动。
他本能地想去躲闪女人那撩得他心头发颤的媚眼,可女人那迷人的微笑令他身子发软。他自己都能听出自己的声音竟然有点颤。
“兰菊姐!我睡着了,打不打呼噜我真不知道道!也许打?也许不打?”
“你爸妈从来没跟你说过?”
翠玉娘的两只眼依然是那么热辣辣的。
“我从小上学就是住校,只有老师知道我打不打呼噜。”
忽然,翠玉娘嫣然一笑,眸子里的热浪好像能把陈刚的身子融化似的,亲昵地说了句。
“要是能听到你打呼噜,想想?那该是多幸福啊呀!”
翠玉娘说着,眼光迷离,两颊绯红,妩媚的丹凤眼撩人地一瞥,把个陈刚看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这句如此直白的话,陈刚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呢?
他的脸也红了,眼也迷了,心里腾起一股热浪。
靠近一步看着翠玉娘。这时他才发现,翠玉娘张得竟然那么美,美得能让人发晕。
他有点不能自持了,他真想张开双臂去拥抱眼前的这个美人。一种渴望,一种本能驱使他往前走了一步。
他明显感觉出,自己的心被这个女人俘虏了。他声音柔柔地说了句。
“那要看老天的安排吧!”
接着他听到了令他有点吃惊的话语。
“要是俺和大妮一样的岁数,你会要谁?”
陈刚的心立时涌上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他轻轻地点点头。
翠玉娘忽然轻叹了一声说。
“能说一句话吗?说一句让俺心里舒坦的话!”
“兰菊姐!你这笸箩是干什么用的啊?”
陈刚故意大声的问,因为他看见有几个村民朝这边走了过来。
翠玉娘何等聪明,立时明白了陈刚的意思。
“哦!这个笸箩是用来驳麦子皮用的。
这不,天气太热,先歇歇凉,等一会儿就得干活啦!
一干活就用上笸箩啦!”
看见村民走远了。
女人赶忙说道。
“俺就想要你一句话,俺要是和大妮一个样,也是没结婚的大姑娘,你会要俺不?
不要点头,要说话!”
陈刚听出来,翠玉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由心痛起眼前的翠玉娘来。多好的女人呀!模样比天仙还美!心地比菩萨还善良!
以前他从来连想都不敢想,翠玉娘会看上自己?
听了翠玉娘此时的表白,他明白,眼前的女人,真得比金子还珍贵。
他心中一颤,脱口说道。
“兰菊姐!我真得想要你!是要你嫁给我!”
“咯咯咯咯!”翠玉娘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把大槐树上的落鸟都惊得飞起来。
她欢快地扭动腰肢,晃动两瓣大蜜桃似的肉屁股,一颠一颠地跑远了。
陈刚呆呆地看着,忽然想起石良上午说的那句话。
“养牛就养坐地虎,娶媳妇就娶大屁股!”
他在心里说:“翠玉娘的屁股真是好看!”
翠玉娘跑远了,她跑着跑着,银铃般的笑声终于打住了。
刚才陈刚的那句话,既让她兴奋更让她悲哀。
她的嘴在笑,可她的心在滴泪。自己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寡妇。
从十九上结婚,和那个男人同房了十二天再没有挨过男人的身子。
二十上生了闺女,闺女还没出生,那个和他她睡了十二天的男人就死了。闺女是个遗腹子,没有见过爹是啥样的?她和闺女相依为命,苦苦熬了六个年头。
已经六个年头过去了。自个还需要再守多少年?
多少年才是个头啊?
那年,男人没了,她的心也死了。
这么多年她看见的男人都是半死不活的老弱病残。
她头上顶着一顶革命烈士遗孀的桂冠。
国家给生活补助,公社给粮食补贴。
别人家可能会揭不开锅,会挨饿。
她家不用。
因为国家知道他的男人是为国家死的。
国家也是有良心的。
可是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她夜夜孤灯冷炕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一天到晚没个笑声。
她好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每天就是早上挑水,白天熬汤,夜里胡思乱想。
想小时候的事,想她和翠玉爹那十二天的事,想翠玉今后长大的事。
偶尔也会想想自己以后的事。
要是翠玉大了离开家?
自己该咋办?
有时候钻了牛角尖,她想得脑仁疼。
想得伤心的时候她就躺在被窝里蒙住头暗暗抹泪。
她知道村子里的鳏夫闲汉也有心惦记自个。
可那些男人她怎么能看入眼呢?
她心里的男人是和翠玉爹一样的英雄好汉才行。
有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心里有两个兰菊在吵架。
一个说:算了!就认命吧!老天不让你有好日子过,你只能认头;
另 一个说:活着和死了差不多,那有什么活头?
不死!就好好活着,是女人就要活出女人的滋味来。
寡妇?寡妇是那些没本事的女人,丑得没人要的女人自我的安慰。
男人死了女人,没见哪个好好的守着,都在寻花问柳。
女人死了男人咋啦?就应该变成活死人?
什么叫女人?女人有男人才叫女人,女人没了男人?那就是骡子。
累死!受死!也没人心疼你!
有时候两个吵架的女人会一整夜吵个不停,她的心就好像煤油灯一样,一整夜熬着!亮着!;
有时候两个吵架的女人都不说话,她的心就好像冻僵了的活鱼,奄奄一息。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熬着。
政府给她们娘仨个救济粮吃,粮食是填饱了饥饿的肚子了!可是一个年轻寡妇的心谁能知道,她曾荒唐的想过,政府要是给她救济一个男人该多好呀。
男人的滋味,自打那十二天尝过了,再也放不下。
可是那些鳏夫野汉她一个也看不上,她宁可自己想死熬死,也绝不屈就。
忽然,有一天她看见了从城里来的北京插队知青,。
看着一个个高大俊美的帅小伙,看着和帅小伙一起来的女孩儿们,她在心里暗自较劲。
有事没事她把自己和那些城市的女孩儿比。
她不觉得自个丑,自个老。
如果不是人们翠玉娘!翠玉娘的叫着,城里的帅小伙不也叫她大姐嘛?
以前她不爱照镜子,不爱打扮,怕那些鳏夫闲汉起了邪念。
现在她每天都要对着镜子照好几遍,想着站在对面的是她心里喜欢的那个男人。
这几天她看见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跟大妮好上了,她的心好像被人摘走了似的难受。
她知道大妮比自己年轻,比自己识字多,可是大妮能比过自己嘛?
她心里没有底。
那天大妮听见两个女生在屋里嘀嘀咕咕,好像怕知青之家的帅哥被大妮抢走,大妮的心里也直敲鼓。
那天她和大妮说替大妮探探这个男人的口气,哪知道?
她心里想的是替大妮问,可是一张嘴就说成了自己。
听了这个男人刚才说的话,她的心好像掉的喜鹊窝里,咋也笑不够。
她走着也想笑,站着也想笑,刚才一个人去茅厕,摸着小黑狗笑了好一气。
她憋屈了六年的心,好像在今天被解开了绳索,。
憋屈了六年的翅膀总算扑棱开了。
她好想开怀的大笑!好想高声的唱歌!
她不敢!她不能!
她只能暗自多看那个自己爱的男人几眼。
其实她也很自卑。她大那个男人六岁。
自己当那个男的大姐好像都有富余了,要当他的女人,他心里会情愿嘛?
唉!自己六年苦哈哈地过来了!
这样的苦日子,别人最多是口头同情一下。
口头同情有啥用?
谁能解了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对男人的渴望?
没有!
如今他二十,俺二十六,他是小伙子,俺是小媳妇,他年轻力壮,俺风韵正盛。
他找俺,他也不吃亏,俺会当姐姐那样疼他,爱他,宠他。
俺找他,俺真是占了大便宜。
他帅气,他善良,他懂得心疼人。
俺不说俺比他大六岁,站一搭,人们一定会说,俺们俩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
可是?自己有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婆婆!
她想起这些,一下又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刚刚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那天学校拾掇教室,她去挑水,她是想帮他。
帮他就是帮自己的闺女翠玉。
帮了翠玉就等于帮了自己。
也许婆婆看出来了她自己的心思。
那天,她的心思还没有今天这么强烈。
那天她是也喜欢他,可那天更像是学生家长对老师的喜欢。
喜欢的成分少于尊敬。
可是昨天这个男人的眼睛和自己的眼睛对视时,她在男人的眼里分明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喜欢自己。
她这两天夜里躺炕上睡不着觉,翻过来,调过去想?
这个男人那天和大妮都拥抱在一起了?
分明他也喜欢大妮。
一个男人怎么能同时爱两个女人呢?
转念她又一想,如果女人不爱男人,男人也不会爱这个 女人啊?
她突然想起,村里人们老爱说的一句话
“母狗不翘屁股,公狗就能上去啦?”
她夜里睡觉的时候,特意用手摸摸了自己光滑无比的屁股。
这个屁股看来应该给他翘翘。
他要是喜欢就会上来的。
那一夜,是她这些年睡得最香的一夜。
一整夜的梦里头,都是她和他。
唉!讨厌的鲁花大公鸡,你就不能歇上一天?把那么好的一个梦让你打鸣打丢了!
现在她的心里已经满足了。
那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是自由的,他喜欢的女人也都是自由的。
现在自己和三个女子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大 妮、李秋月、谭小玉,你们是我兰菊最好的姐妹,可是你们也是我的情敌。
我不会拱手把自己喜欢的男人让给你们,可是你们也得有本事夺走才行。
“咯咯咯咯!”翠玉娘想到这里,不由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来,她赶忙前后左右看了看,好在没有人看见自己。
背麦子的男人们又回来了。
她赶忙给人们解背绳,端热水,笑脸盈盈的说着一些体己的话。
天气热,别背太多了,别累坏了。
人们都抬起满脸汗水的脸看着她,感觉翠玉娘的脸色比往日都好看,说出的话比往日都受听。
就是脸上的笑容也比往日灿烂。
可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翠玉娘今天在他们面前展示的一系列让人心情愉快的话语和笑容,都是因为一个男人把她原本一潭死水的恋情激活了。
这个激活的要诀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
也可以说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梦。
这个男人每天夜里都被她放到自己心中的深潭里戏水玩耍。
男人的梦激活了她的心,她的心牵住了男人的梦。
当然让这个男人牢牢的藏在自己的心中,她没有十分的把握。
可是她知道事在人为。
一切都是未知数。
一切都有可能。
陈刚回来了!高力回来了!黄小强回来了!年轻女人都笑啦。
老男人都心里酸酸得。
赵二爷原本那么热情的一个人,看见翠玉娘殷勤的给陈刚擦汗,心里也好像把什么东西弄丢了似的。
二秃子一向喜欢和女人们打哈哈,这会儿眯缝着睁不开的耷拉眼皮,一个劲往陈刚身上瞄。
翠玉娘过去了,大妮过去了,秋月老师和小玉老师过去了。
呵呵!有意思,看来皇粮峪有一场好戏看呀?
二秃子一想到戏就想起来《朝阳沟》。
他突然大声喊。
“大妮!大妮!快快地放!
《亲家母你坐下》俺想俺的亲家母啦!”
凡是有老婆有媳妇的男人们都跟着一起哄堂大笑。
小伙子和小媳妇们偷眼笑。
亲家母 你坐下
咱俩拉拉那知心话啊
亲家母 你坐下
咱俩说说那知心话啊
二秃子随着歌声,跑到赵二爷跟前,扭腰叠肚,扬手抖肩,摇头晃脑,挤眉弄眼。
场院上的笑声就好像开了锅的滚水,一浪高过一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