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大妮晕倒了)
翠玉娘对李秋月说：“秋月！要是孩子们人手不够，让翠玉也跟上一起去吧！跟着孩子们一块跑跑村子里的事，也学着长点见识！”
“行倒是行!可是您现在腿上有伤，让翠玉在你身边也能给你帮个忙呀？她要是不在家，你要是有个事什么的。你不方便啊？”
“你说的也倒是，那就别让翠玉去了？让她在家当俺的拐棍吧！嘻嘻！”翠玉娘说着自己笑了。
“秋月？你说俺这年纪轻轻的，倒跟八十岁老太太似的，开始拄拐棍了！”
“兰菊姐！瞧你说的？你这不是零时几天的事嘛？过了这阵子？您真要是拄拐棍？那还不得把大伙的大牙笑掉呀？”
此时，陈刚已经到了黄书记家，黄书记家只有黄婶和小勇在。
陈刚和黄婶说明找黄小勇的来意，黄小勇高兴的小脸通红，亲昵的走到陈刚身边。
陈刚摸着小勇的头说：“小勇！这会儿你去周肉蛋家把周肉蛋叫上，我再去冬女家叫上冬女。咱俩在冬女家门口碰面。”
陈刚说完就要往外走，黄婶叫住了他。笑眯眯地看着陈刚。
“陈刚？俺想问问你！前天夜里石妹在卫生院是个啥情况？”
听黄婶一提这个茬，陈刚的心中不由一喜，他想起了黄婶给石妹熬的那罐老皇粮米粥。
他兴致勃勃地说：“石妹姐挺好的！生了一个胖闺女。听护士说六斤多呢！您给石妹熬的那罐老皇粮米粥，石妹姐吃得可香呢？那个味道把我们几个人馋的，直流口水！黄婶？您那米是从哪儿买的？帮我买点行吗？”
“呵呵呵呵！”
黄婶笑了。
“咋？那个米粥把你的馋虫也勾出来啦？”
陈刚故意憨憨地笑着不说话。
黄婶接着说。
“那点老皇粮米，是金不换啊？花多少钱也没地方去买！俺这点是早年留下的。这会儿可真没地方淘换了！等你成了家！你媳妇生孩子的时候，俺也给你媳妇熬一罐子。行不？”
“呀？这么金贵的米啊？我不要了！您留着等小强媳妇生孩子的时候，给小强媳妇熬粥喝吧！”
“娘！你不能偏心眼？俺长大结了婚，您还得给俺媳妇熬一罐老皇粮米粥呢？”
黄小勇的话，逗得黄婶和陈刚都哈哈笑起来。
“你快去周肉蛋家叫周肉蛋去吧！老皇粮米粥少不了你的！娘不给谁也会给你！看把你着急的？奶毛还没褪净，倒惦记娶媳妇了？瞧你这出息？快给陈老师办事去吧！”
黄婶看着小勇随着陈刚走出院子老远了，还站在门口看着他俩的背影。
陈刚不知道的是，黄婶嘴里刚才说的陈刚的媳妇，不是指外人，正是特指她的闺女黄大妮。
黄婶这两年一直为大妮的婚事发愁。
虽说，论起年龄二十岁不算大，可是在乡下，二十岁的闺女还没出阁，那是叫人家笑话哩。
然而在相亲这件事上，真应了那句话。
“皇上不急太监急！”
没见大妮为自个的婚事有啥动静，黄婶可是心里天天琢磨着该把大妮咋个嫁出去？
时不时嘴上唠叨着。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今天看见陈刚了，黄婶就想起来那天小勇说的话。
说大妮姐喜欢的男人就是刚子哥这样的。
这会儿，陈刚就在眼前，她眯缝着眼睛看着陈刚。
心里暗自思衬。
“高高的个子，魁伟的身材，白净的脸盘，和蔼的笑容，和善的话语。嗯！是个好后生，大妮真要是找上他？着实不孬！”
七月的晌午，天如流火，火红的太阳狠着劲地炙烤着大地，好像嫌那些麦子熟得慢似的，把一股子一股子的热浪，从太阳圆敦敦的喷火口里喷向大地。
天地间成了太阳眼中硕大的美味。
大太阳把那滚烫，人的肉眼看不见的火苗子，一个劲得喷！
喷得麦子上， 麦芒被烤的发了黄，麦粒被烤的干了皮，麦叶被烤的打了卷，麦杆被烤的缩了脖。
沉甸甸的麦穗耷拉着脑袋，直往人身上扎，金灿灿的麦粒发出了诱人的麦香；
喷得人身上，弯腰割麦子的人，后背上好像罩了一口烧红的大铁锅，火辣辣的阳光烫得皮肉疼。
人的脸上流着汗珠，人们的头发好像水洗了似的贴在脑瓜皮上。汗珠子顺着人们的鼻子尖，眉毛稍，往下滴答。
大妮割着麦子，顶着火热的大太阳，她想起了《西游记》里唐僧师徒四人，翻越火焰山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她心里说“唐僧西天取经不容易?咱农民想吃上顺口的麦子?也不比唐僧西天取经容易啊?
看见前边的田埂了，快了！快了！快割到地头了，到了地头就能歇口气了。”
黄大妮手上的镰刀，机械地甩动着，她的腰弯得好似一只大虾。
她忍着，咬着牙让自己的手和脚不要停下来。
她秀美的头发贴着脸颊，从草帽里耷拉开来，天气太热了，大太阳不仅把麦子烤熟了，把人都快烤得流了油。
男人们嫌热可以光着膀子，可女人再热也得忍着。
别说光膀子了，大袄的扣子也不敢解，生怕露出里边白生生的那团肉，让人说闲话。
天气真是热的受不了了!
人的意志可以忍着，可人的身体是不受人的意志支配的。
大妮心里想的是，坚持！坚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割到地头了，就不会影响大伙的进度，到地头就能歇一歇了。
哪知道，眼前突然冒起金花，整个人头皮发炸，喘气好像呼出的不是气，而是火，烫心烫心的。
她的手还在笔画着割麦子的动作，腿一软，一头栽倒了。
和大妮相邻割麦子的人，都割到头里去了，没人发现跟在后边的大妮栽倒了。
等人们割到地头往后看，才发现大妮割得那趟麦子，还剩下十几米，离地头不远了。割麦子的大妮爬伏在麦地上一动也不动。
人们着急了，几个男人跳着脚朝大妮跑了过去，有黄小强、有二秃子、有臭小、有龙二。黄 小强一个箭步冲到大妮跟前，把大妮抱在怀里。“姐！姐！你咋啦？”
大妮不说话。
“快快！小强！把她放地上！让她脸朝上！别晒太阳，拿俺的草帽给她挡个阴凉！”
二秃子 把草帽从自个的脑袋上摘下来，给大妮的脸上挡了个阴凉。
“拿俺的草帽给她扇扇风”
龙二说着，从头上扯下大草帽扇起风来。
大太阳底下的风都是热烘烘的。
“快快！快拿点水来！大妮晕倒啦！”
又有几个人跑过来，其中一个手里抱着个水罐子的是狗唤子。
“快！快！给她喝点水！小强！把你姐抱起来！”
黄小强跪得地上，把大妮抱得怀里。
“姐！姐！张开嘴喝点水！” 大妮的牙关咬的挺紧。
“你拿手掰开她的嘴！往嘴里灌！”
龙儿吼喊着。
黄小强也不知怎么办好了，两只手哆哆嗦嗦地掰开大妮的嘴。
狗唤子抱着水罐，把水罐嘴对准大妮的嘴，倒进点水，水呛进大妮的嗓子，大妮“咔咔咔！”
猛得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大妮的身子往前一扬，把水罐里的水碰撒了不少，水流了大妮一胸脯，大妮的前胸整个湿透了。
大妮的眼睛缓缓睁开，她看见眼前围了一圈男人，立刻吃惊地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肩膀，护住前胸。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姐！姐！你没事啦？刚才你晕倒啦！你再喝点水吧？”i
黄小强抱着水罐凑近大妮，大妮的眼神有些迟钝地转了转，眼睛盯住黄小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抬手抹了一下黄小强头上的汗，用手推开水罐，轻声说。
“你出了那多汗？你先喝吧！”
看大妮这个样子，围在四周的人眼眶一下都酸了。
多好的姐姐呀！自己晒得都晕倒了，还惦记让弟弟先喝水。
黄小强这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刚才是着急的流眼泪，现在是感动的流眼泪。
人们看着这姐弟俩，知道大妮没什么大碍，相跟着朝田埂走去。
“唤子叔！给您水罐！”
黄小强抱着水罐送到狗唤子跟前。
“您水罐里也没水了！俺把俺水罐里的水，已经罐的你水罐里了！俺送俺姐先回去，一会儿俺再回来背麦子！”
黄小强扶着大妮慢慢的从麦田里往回走。
走了一会儿，大妮感觉两腿发软。
她扶住小强的肩膀。
“小强！你让姐坐一会儿，姐感觉浑身软的没劲儿。”
小强两手架着大妮的胳膊，慢慢扶大妮坐在高坎处。大妮低头弯腰不说话。
“姐！你早上是不是没有吃早饭呀？俺想起来了！干的都让俺吃了，俺想着是你回来再做点吃！你是不是没有做？啥也没有吃？就跑上山割麦子来啦？”
大妮还是没说话，轻轻点点头。
“哎呀！俺得亲姐姐！你这是连热带饿！才晕过去的啊！俺知道了！俺不让你走路了！俺背你回去！”
“小强！你不能背俺，你看俺的胸脯都溻湿水了，你会不舒服的。”
“什么舒服不舒服？俺的亲姐姐！你刚才差点把俺吓死呀？你躺得麦地上啥事不懂！俺的心你知道嘛？俺那会儿都麻了爪了，只会哭着喊你！姐！快别说了！来！爬得俺身上，俺背你回家！回家吃点东西就好了！”黄小强说着，把身子蹲下来，大妮看看眼前的小强，用手摸了摸小强的后背，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小时候，她和小强出去的时候，老是她背小强，小强再大点就不让她背了，那时候她曾经想过，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背人，也不会让人背。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让小强背。她声音蔫蔫地说：“你背不动俺！俺都快一百斤了！小心把你压爬下！”
“姐！你瞎说啥呢？ 别说背一百斤的你？就是扛上二百斤的麦子走？俺也是蹭蹭的。姐！你上来吧！”
黄小强蹲在大妮面前，他侧头、抬眼看着大妮的脸。大妮的脸色寡白寡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二目紧闭，嘴唇微抿，好像忍耐着什么。“姐？你是不是特别难受啊？哎呀！快让俺背上你！回家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就没事了！”小强说着，两手抓住大妮的两手，把大妮的两只胳膊扽直，自己侧蹲转身，两手一较力，就把大妮揽在后背上。
后背往前一倾，把大妮的两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身子颠了两下，就把大妮结结实实背在后背上。站起身，弓着腰，两手兜住大妮的臀部，大步匆匆地往山下走。
爬在黄小强后背上的黄大妮，只感觉小腹阵阵绞痛。她双眼紧闭，银牙轻咬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头上的汗珠一滴滴滚落下来，她强力忍着，把头爬在小强的肩膀头上，小腹的阵痛，让她不由自主的用两只手掐住黄小强的肩膀。大妮在后背上的轻微动作，黄小强能感觉得到。他一边大步走，一边心里想：“大妮姐这是怎么啦？不会是得了什么急症吧？现在放下来看看她怎样？不行！看也白看！俺又不懂医道，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村里才是！”黄小强心里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不由更快了。加之一路小慢坡，功夫不大就回到了皇粮峪。
说来也巧，黄小强背着大妮刚刚进村，就碰上了白医生和谭小玉。谭小玉带着几个女孩子跟着白医生，正在一家挨一家地检查茅厕上盖儿的情况。这会儿她们正走到了大戏台打麦场，这里也是从东山口进村的必经之路。东山口方向正是由谭小玉这一组负责盘查行人。因为职责所在，谭小玉时不时眼睛就往东山口方向张望张望。咦？有人过来了！是个男人，好像身上还背了一个人。谭小玉的眼睛不错眼珠地看着来人过来的方向。越来越近了，看清楚了，是黄小强。谭小玉一看是黄小强，急匆匆就迎了上去。“小强？你背的是谁啊？”“是俺姐姐！”
“什么？大妮姐？大妮姐她怎么啦？”
“她晕倒在地里啦！”
“快快站住！让白医生给看看！”
黄小强赶忙把大妮背到一个背阴凉的地方，让大妮靠得麦垛上。大妮肚子疼得弯下了腰，两只手用力掐小肚子，嘴里嘶嘶地吸凉气。白医生先是数了数大妮的脉搏，查看了一下大妮的眼睛，确认心脏和意识都没有什么问题。把手放在大妮的小腹部轻轻地摸了摸感觉了一 下腹部的柔软度。感觉在肚脐下，耻骨联合之上的位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位置一下一下的抽动。她看了看大妮低声问，“大妮？你想去厕所吗？”大妮点了点头。白医生问谭小玉：“最近的厕所在什么地方？”黄小强赶忙回答：“大戏台后面有一个！”“好！快扶她去厕所！小玉？你那里有卫生纸吗？”“有！我昨天刚 从公社买回来几卷。”“快去取一卷！”
“大妮？是不是该来例假啦？”白医生的心里这样想。她扶着大妮进了茅厕，这是一个上面露天，后面靠墙，左右挡了两块破木板，前面大敞口的简易茅厕。茅厕的底部是一个大破缸的缸底，茅厕里倒是挺干净，缸底里什么也没有。可以 想见，这个茅厕每天都会有人把屎尿清理的干干净净。
大妮一进去，顾不上说话，褪下裤子，解开腰上骑马带子的吊绳，就蹲在地上，她抬眼看了一眼白医生，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右手手指探进两腿之间，用力往外拽了拽，一团暗红色的团块掉在地上。大妮的这个动作白医生一直注意着，“等等！”白医生嘴里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蹲下身子，手里捏着纸，从大妮腿裆下边，把血块拽到眼近前，仔细看了看。然后放到一边问大妮。“大妮？这棉花是你垫在里边的？”
“嗯！俺下地干活，怕出血流的外头，不好看，俺就扯了一块烂棉花套子，塞的里头了。俺割麦子的时候肚子就一阵一阵的疼，俺强忍着割，哪知道，割了几趟麦子，身子一软，就晕倒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俺想会不会是因为一早没吃东西饿的？”
大妮的话说的白医生心头就是一颤。真是个傻女子？下地干活也不说先吃点东西。
“你怎么不吃点东西再下地干活啊？”
“俺怕吃了东西，干活的时候少不得要拉呀尿呀的，俺来了那个，怕把带血的脏东西弄的地里，会不吉利的。俺就找了一大团棉花套子把底下塞的紧紧的。哪知道割了几趟麦子，刚才快割到地头了，突然肚子拧得疼得更厉害了， 不知咋回事？头上出虚汗，眼睛冒金星，腮帮子发酸，嗓子眼里直往上翻，想吐，还没等吐，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就爬得麦田里啥事也不懂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