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账本
冯凌雪好似听不见外界的声音，眼中只有任她摆布的秦素兰。
这段时间，她没有一刻忘怀那些仇恨。
每每看见秦素兰，她就不由自主想起王鸿才那鬼魅般的低语：
“这位新夫人进门前跨的火盆，是用岳母大人的灵位烧的，听说因为烧的太旺，燎了新夫人的裙摆，岳丈便让下人把灰烬倒进了夜香桶……”
每一个字都像是插入她心口的利剑，让她痛不欲生。
“救……我……”
秦素兰尖利的指甲胡乱抓挠，好几次险些抓到冯凌雪的脸。
但冯凌雪视若无睹。
她双手齐齐掐住秦素兰的脖子用力，感受着秦素兰越加激烈的挣扎反抗，表情出奇平静，只有眸中像是燃烧着一团烈火。
“逢……逢喜，救咳咳咳，救我……”秦素兰双手四处挥舞，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她的丫鬟站在一旁无动于衷。
突然一只手从斜刺里伸出，轻轻握住冯凌雪的手腕。
“好了，消消气，再掐下去就真要出人命了。”林云打开折扇朝着冯凌雪扇风，“冷静，冷静。”
陌生的触感让冯凌雪陡然回神，看向林云的目光竟有一丝迷茫。
她双手微颤，呼吸也有几分急促，没有说话。
“小满，还不带你家小姐回去？”
小满“欸”了声，赶紧上去搀着冯凌雪离开前厅。
府库管事也连滚带爬离开。
秦素兰捂着脖子咳嗽，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林云叹了口气，摇着扇子慢慢走远，恍惚听见前厅传来了秦素兰打骂丫鬟的声音，连连摇头。
···
林云一路都在猜测，到底是什么让冯凌雪与秦素兰之间，有你死我活的矛盾。
据他了解，在秦素兰进梅府之前，两人可是没有半点交集。
如果说仅仅因为她是冯贤的外室……这仇恨来得也过于莫名其妙。
看来这梅家，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等他到傲雪院时，冯凌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但一张脸白得可怕，没有一丝血色。
小满和冯凌霜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
林云大摇大摆走进院子，招呼谷雨上茶，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好些了？”
冯凌雪牵了牵嘴角，却笑不出来。
她回过神了才发觉当时自己宛如走火入魔一般，全无理智可言，实在是可怕得紧。
且当时年幼的妹妹也还在场……
还好有林云及时打断她，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多谢……”
“客气。”林云品了口茶，感觉这茶似乎与平日里他喝的不一样，不禁挑眉，“你这茶……真不错。”
冯凌雪“噗嗤”笑出声，一口郁气随之消散。
“谷雨，给姑爷拿一封茶饼。”
“那多不好意思。”神情却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
几人又胡乱聊了些有的没的，林云见冯凌雪确实无碍后，便胡乱寻了个借口离开。
···
冯凌雪稍作休息，唤来小厮。
“去账房处，让何管事将账本递到傲雪院来，近三年所有的账本，但凡少了一页，我便拿他是问。”
小厮一溜烟儿跑走。
晚一点，账房先生带着几箱账本前来。
账房先生是个年近半百的瘦高个儿，略微有些驼背。
在书房站了一会儿，已经擦了不下五次汗。
“何管事这是累着了还是热着了？”冯凌雪一边翻看账本，一边随口问道，“小满给何管事奉茶。”
“不敢不敢……”
何管事名叫何石，十七八岁便到梅家任账房先生一职。
前二十年中他一直兢兢业业，不敢出半点差池，也深受主家信任。
可自从冯贤入赘，一切就变了。
前些年还好，尤其是近十来年，冯贤捅了不少篓子，一笔一笔都要他想办法抹平。
他本不愿意忍气吞声任他揉捏，可冯贤拿他的家人威胁于他，一旦表现出不配合，就要拿他家人下手，儿子也因此瘸了条腿，至今没有娶上媳妇。
何石心虚又惶恐。
他几次想要开口说明一切，可冯贤积威甚重，次次都打了退堂鼓。
“小小姐，我……”
冯凌雪抬眸。
何石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讪讪道：“没、没事……”
“既没事，何管事便先回去吧，账本我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还回去。”
“诶诶好……”
何石离开后，小满捡起一本账本随意翻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这何管事也太奇怪了。”
冯凌雪丢开账本，闭眼靠在椅背上休息：“嗯，不仅心虚，还有话想跟我说，但又不敢说。”
小满不是很懂，看着码的整整齐齐的几箱账本：“小姐，这些怎么办？您一个人看得过来吗？”
冯凌雪摇头。
母亲去世前确实教导过她执掌中馈的技能，但隔了这么些年，让她看账本她确实力不胜任。
“让梅广寻两个靠得住的账房先生。”
小满转身，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再让他查查何管事，包括他的家人。”
何石不是梅府的下人，与梅家只是雇佣关系，因此冯凌雪对他的了解有限。
若要知道他吞吞吐吐不敢直言的原因，从他家里人查起或能有所突破。
当天下午，梅广带回了两个三十来岁的账房先生。
冯凌雪交代清楚后，就差人将他们安顿在梅府。
梅广跟在冯凌雪身后，也将何石的情况一五一十上报。
何石不是什么神秘人物，他们一家人的情况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何管事家中有一子一女，女儿嫁到平沙县，十多年未曾回来了，儿子今年三十岁，还未娶妻。”
三十未娶妻？
“为何？”
“大约十年前，他儿子被地痞流氓打了一顿，那之后就瘸了一只脚。一般人家的姑娘都瞧不上他，后来也就歇了娶亲的心思。”
冯凌雪一愣，问：“确定是地痞流氓？”
“确实是，但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就未可知了。”梅广想了想，“根据街坊邻居的说法，那人从小就老实，从不与人结怨，常年把吃亏是福挂在嘴边，想来是不会主动招惹麻烦的。”
冯凌雪心里有数，猜测十有八九跟冯贤脱不开干系。
十多年前，冯贤入赘梅家，除了一个姑爷的身份，在梅家什么都不是，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那时的他若是想做些什么，除了依靠下作手段，还能靠什么？
“你派人去接触何管事，旁敲侧击，看看他能不能透露些什么。”
何石是梅府的账房先生，经手的都是钱财等贵重物品，难保冯贤没有从中为他个人或者秦素兰两母女牟利。
若没有就最好，要是有，必定要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