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离府
今日之事到此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冯贤本应该感到轻松，但却怎的也开心不起来。
昨日他还在庆生，今天他最疼爱的女儿被毁，经营了十多年的好名声也一朝尽数化为乌有，所有事情都一团糟。
看着大女儿冯凌雪稳重热情地送走一批批留宿的宾客，又撑着病体操持秦芸的婚事，有一瞬间他又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如秦芸所言，都是冯凌雪在背后使的手段。
但他与秦素兰的事情暴露之后，他也并不敢明着与冯凌雪撕破脸，甚至有意避开了她。
而冯凌雪毫无反应，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更让他惊慌的是，冯凌雪的身体似乎慢慢好起来了。
冯贤躲在书房，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凉茶，似乎想通过冰冷的水将心中的恐慌压下去。
“梅安，你说……她是不是找到解毒的方法了？”
梅安低眉垂眼：“这毒世间罕见，若要解毒难度不小，大小姐……应当没有这么走运吧？”
冯贤也点点头：“你说得对。”
但他心中还是不安。
···
芙蓉院。
冯凌雪正指挥着下人们收拾行李，一个小丫鬟走近告知她秦芸醒了。
冯凌雪跟着她走进秦芸所在的房间，里头香雾缭绕，摆设精致奢侈，比之冯凌雪冯凌霜屋里的还要华丽许多。
秦芸躺在床上，一张脸已经惨不忍睹。
看见冯凌雪，秦芸情绪顿时激动。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冯凌雪悠然自得寻了把椅子坐下，笑看着秦芸，对她的吼叫置若罔闻。
“你现在高兴了吧？你终于把我赶走了，是不是很得意？？”
“我告诉你冯凌雪，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冯凌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就这么看着秦芸，直到她自己感觉到尴尬，逐渐沉默下来。
“能看到你这般下场，我确实很高兴。”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
“那谁知道呢？反正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冯凌雪若有所思道，“乾州，那可是很遥远的地方，这辈子你还有机会回来吗？”
乾州在大盛最北边，便是走最快捷的水路都要一个月的行程。
秦芸也想到了这一点，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冯凌雪靠近秦芸，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犹如恶魔低语一般：“我还听说，那朱崇山有虐待姬妾的癖好，也不知你能否承受？”
秦芸闻言惊恐得睁大了眼睛，回想起了昨夜朱崇山在她身上又捏又掐的景象，身上又好像疼了起来。
“是你！就是你在害我！”
冯凌雪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你娘为了你被冯贤打伤，现在还昏迷不醒，走之前可要去看看？”
娘？
这一上午，秦芸所有的情绪都围着自己打转，还是第一次想起她娘。
“我娘怎了？我娘怎么了！！”
冯凌雪轻笑：“大约是无碍的吧，反正冯贤并未去看过她——想来也是可怜，以为进了梅家就能享尽荣华富贵，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抛弃了。”
“你胡说！”
“我胡说？那你便当我是胡说吧。”冯凌雪起身，居高临下道，“放心，往后若我有闲，一定写信告知，关于你娘在梅府的一切。”
说完冯凌雪就转身离开了秦芸的房间，也将她的嘶喊全部抛到了身后。
···
中午时分，一顶素轿停到芙蓉院门口。
秦芸被强迫穿上一身粉色衣裳塞到了轿子中。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爹！我不做妾，爹！！我不做妾！！”
冯贤隔着老远听见秦芸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眼中忍不住泛起泪花。
说到底也是疼爱了十多年的女儿，就这么送与一个老头子做妾，他也于心不忍。
可如今她在庆州还有什么好名声，不给朱崇山做妾，还能嫁给谁？
冯贤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走到轿子旁掀开轿帘。
“芸儿，去了朱家要收收性子，凡是顺着他就好，爹……爹也是没办法……去了之后不用担心你娘，逢年过节记得写信啊。”
秦芸听见冯贤的话，原本欢喜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
“芸儿乖，往后你就只能靠自己了，爹和娘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别被欺负了去。”
……
泪眼朦胧中，她只看见冯贤的嘴张张合合，他说了些什么，却全然没有入耳。
僵坐了许久，她才打断冯贤。
“爹，我想见见娘。”
冯贤嘴角一抽，神情不太自在。
“芸儿，这……朱家还等着呢……”
“我想见见娘。”
瞧着女儿固执的眼神，冯贤还是妥协了，让人去将秦素兰带了出来。
秦素兰自被冯贤打了一顿之后，就浑身酸痛，好不容易清醒，又被人从床上扯了起来。
“姨娘，秦小姐想见你。”
秦素兰脑子还有些混沌，没太能理解这句话。
丫鬟又解释了一遍：“秦小姐要离府了，说是想见见你。”
“离府？”
秦素兰猛然惊醒，想起冯贤将女儿送给那老头子做妾的事，赶忙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芸儿！”
秦芸听到母亲的声音，再也绷不住，冲出轿子与秦素兰抱成一团。
“娘，女儿不想做妾，救救女儿，救救我！”
秦素兰也是大哭不止。
“芸儿别哭，别哭，娘在呢娘在呢！”
冯贤看得直皱眉，示意崔嬷嬷拉开她们俩。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秦素兰忍着一身伤痛，直直跪下朝着冯贤磕头：“老爷，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如今我求你一次，我求你放过芸儿，她才十七岁啊，怎么能做他的妾室！”
冯贤嘴唇紧抿，面露不耐：“一切都说好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难道你想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吗？”
秦素兰心痛得仿佛在滴血，脑海中浮现出于冯贤相处的一幅幅画面，又想到他对自己厌恶不耐烦的嘴脸，还有那个柳儿……
嫁人又有何好呢？若是从来一次，我宁愿带着芸儿在青柳巷孤独终老。
她泪流满面，伸手无助地拽住冯贤的衣摆：“老爷如今家财万贯，养一个芸儿又如何？她才十七岁啊……你难道就这么狠心吗？”
冯贤不说话。
“我带她走！带她离开庆州行不行？我们再也不回庆州，再也不丢你的脸，行不行？啊？”
冯贤听她越说越离谱，一把扯走衣裳：“别说了！事情已成定局，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已经与朱崇山谈好了在乾州开商铺的事宜，若是秦芸不愿做妾，那这笔生意可就泡汤了。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允许秦芸逃婚。
秦芸也终于心冷了，她扶起满额头鲜血的秦素兰，心疼地为她擦拭血迹。
“娘，芸儿去了，你往后要多保重自己，别记挂女儿。”
“芸儿，芸儿……娘的芸儿……”
“保重，娘。”
秦芸狠下心，头也不回进了轿子。
随着轿子慢慢远离梅府，秦芸心头的恨意再也抑制不住。
冯贤，冯凌雪，你们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