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倾岚已经傻了。
作为一个皇帝,他很少有失态的时候。但当他看到那熊熊火光在天际砰的一下炸开的时候,他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年轻皇帝的嘴巴打开又闭上,眼神都直了,过了好一会,才声音颤抖地道:“沈爱卿,这就是你要给朕的惊喜吗?”
沈承聿抱拳道:“是,陛下。”
“好,太好了!”
宋倾岚红光满面地大声赞叹,随即使劲地拍了拍沈承聿的肩膀——若不是这演武场有沈承聿的手下在,这人恐怕是要一蹦八丈高了。
“朕果然没看错你!好,好啊沈伏卿,你他娘的真是深得朕心!!朕要赏你,朕要重重赏你!”
也不怪宋倾岚这样激动。
这东西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难以想象如果真的把这玩意搬到战场上去,会有什么样的奇效。什么铁浮屠什么步人甲,还值得惧怕吗?
这东西让宋倾岚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大渊一统天下的希望。
但沈承聿作为九军的主帅,对于战场相关还是要比宋倾岚这个皇帝懂得太多。他等宋倾岚稍微冷静了些,道:“陛下,且听臣一言。”
宋倾岚知道沈承聿这样说,必定是要泼上一壶冷水的。他稍稍平复了心情,背过手去,道:“你说。”
沈承聿道:“首先就是这东西的运输。此物重量不轻,若是要送到战场,便需要大量的人力与车马。若是开战,粮草辎重已是一道难关,若是再加上这东西,恐怕捉襟见肘,百上加斤。”
这一点很明显,宋倾岚自然也想得到。
他点点头道:“有理。”
“其次,”沈承聿把目光收了回来,道,“此物的威力并不如陛下所见之巨大。之所以能爆出如此强烈的火光,是因为所有的木桶都堆在了一起。”
宋倾岚捏了捏下巴。
“北宣虽粗犷,但铁浮屠着实不可小觑。”
沈承聿其实说得还算委婉。
宋倾岚挑眉道:“大胆,谁告诉你朕要打北宣了。”
沈承聿用一种“我还不懂你么”的眼神看着宋倾岚。
宋倾岚哼了一声,心道若是别的臣子他早就拉下去重罚了。但不得不说,沈承聿的话是对的。若要一统天下,北宣这一关是大渊必须要跨过去的坎。
最后,沈承聿往回扯了扯道:“不过陛下不必担忧。这东西既然给您看过,臣便有自信将它用在战场上。”
宋倾岚点点头道:“还有谁知道?”
“无旁人知晓。”
“好。”
宋倾岚转身,伸出一根手指,十分郑重地对自己的妹妹道:“朕交给你一个活儿。这件事情你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保守,若是京城有半点风声,朕必定拿你是问。知道了?”
宋明珂扒拉开他的手指道:“知道了,啰嗦。”
宋倾岚“啧”了一声。
臭脾气,都是给惯的。
“哦,对了,”宋倾岚好似想起了什么,道,“平生,你把充王妃献上的那图拿过来给大将军瞧瞧。”
“诺,陛下。”
平生将那北宣的地形图拿了过来,呈在了沈承聿面前。沈承聿扫了一眼,道:“这是?”
宋倾岚解释道:“这不是珂儿他嫂子从北宣回来了,从外头带了这么张图,朕瞧着是北宣的地形,你且看看,这东西是不是有用。”
沈承聿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郑重道:“请陛下务必保管好此图。”
“哦?怎么说?”
沈承聿只是随手一指上头的标注,道:“陛下请看,这图虽然不是北宣的全部地貌,但所到之处无不标注得详细,连河水有多深,草木是疏是密都有记载,可见这些都是绘制此图之人亲自探查过的。”
“这样吗?”宋倾岚微讶。
尽管沈承聿心中对李江妙还有些微词,但他也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充王妃有心。”
宋倾岚也点点头。
“是啊。”
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宋倾岚看这夫妻二人也没什么话,便道:“不说这个——还是说这东西,你告诉朕,这东西现在可否量产?”
沈承聿思忖后,点头道:“可,但并不快。”
“马上去做,以最快的速度——你亲自给朕去盯着。出了半点差池朕饶不了你。”
沈承聿道了一声好。
宋倾岚还想说什么,却是轻轻地咳嗽了几下。平生赶紧上前,为宋倾岚拢紧了斗篷。
宋倾岚摆手道:“没事儿,朕是太激动了。”
他眼皮一抬,刚好对上了宋明珂的眸子。晶晶亮亮的,藏了点担忧。
是了,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这个兄长的。哪怕嘴上说得再难听。
宋倾岚暗自勾勾嘴角,抬起手搭在了平生的胳膊上,懒散道:“行了,你们快回去吧,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大忙人,朕就不留你们了。”
沈承聿道:“臣告退。”
他搂着宋明珂从另一侧离开了。临走时,宋明珂回头瞧了宋倾岚一眼。
宋倾岚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她这才跟着沈承聿离开。
“长公主当真是愈发有太后娘娘从前的风范了。”
平生望着宋明珂离去的方向,赞了一句。
宋倾岚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道:“珂儿又不是母后亲生的,净胡拍马屁。”
平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陛下,太后娘娘待长公主可是胜过己出啊。”
宋倾岚轻哼道:“你的意思是母后待朕不好咯?”
平生赶紧跪下磕头道:“陛下恕罪,是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该死!”
“起来吧,朕没那么小心眼,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平生这才干笑了一声,起了身。此时一个小太监从远处跑来,给宋倾岚行了个大礼,小声道:“陛下,该翻牌子了。”
宋倾岚随口道:“就顺妃吧。”
“是。”
小太监又蹬蹬蹬地离开了。
平生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姿态恭敬。
这个月已经翻了三次顺妃的牌子了。谁还记得当年陛下还颇不待见这顺妃娘娘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