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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完半狐的话,就知道崩散之后的长生印,可能对半狐真的有大用处。半狐说,长生印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只有崩散之后的长生印,还带着一些残余的气息,便能收为己用。

“这是小事。”我听半狐说,长生印崩散之后,头顶的一小块骨头无论如何都会自己脱落。脱落下来的骨头,能有什么用,拿来还了半狐的人情,是最好的:“等长生印崩散了,我自会送给你。”

“那就多谢了。”

“但是长生印崩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需要等一等。”

“无妨。”半狐说道:“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双方说好了之后,万拍子对我倒也放心,把他们家族隐居的地方跟我说了,以后可以到那边去找半狐。

事情谈妥,半狐似乎有些疲惫了,重新钻到了小柜子里。我觉得有点不合适,但万拍子说,半狐就是这脾气,多少年了,未曾改变过。

我们俩人重新回到外头,李千变已经等的瞌睡了。万拍子酒瘾很大,一出来又开始推杯换盏,我已经大概知道了方甜的下落,可是等到抬眼朝着面前的大河望去时,又觉得困难重重。

一条茫茫大河,千里万里,更要命的是,半狐也说了,方甜是在水下,想在水下找到什么东西,那比在陆地上找到东西更难。

可我别无选择,现在除了闷着头寻找,就再也没有第二条路了。

在这吃饱喝足,我是一刻也不能等了,心里火烧火燎的。万拍子看我这么急,说道:“你这么着急,难道还能一天不停的钻到水里去找?”

“那不是也没办法。”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河滩的人,好多都是在河边讨生活的,对这条河很熟悉,可一般人就是下河行船,打打鱼什么,不可能知道水下的情况。要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一伙儿人,他们可能是大河滩对水情最熟悉的了。”

“什么人?”

“龙庙,你听过这个帮派吗?”万拍子自己喝了半坛子酒,似乎还意犹未尽,说道:“你们年轻人可能都不懂,龙庙啊,是老早之前的事情了。”

“龙庙?”李千变也喝的晕晕乎乎的,在旁边说道:“全是瞎子的那个龙庙?”

“对。”万拍子笑了笑,说道:“没想到你还博学多才,连龙庙都知道。”

我的确没有听说过龙庙,万拍子告诉我,龙庙是个很早之前横行河滩的江湖帮派,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成员全部是瞎子。

然而,龙庙的瞎子,和普通的瞎子不一样。普通的瞎子,一般都是后天造成的,或是得了病,或是受了伤。而龙庙的瞎子,都是用一种很特殊的手段造就出来的。

龙庙的瞎子,都是选择极其穷困的家户,在孕妇将要分娩之前,先付一笔钱,把孩子买下来。现在听起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然而在过去穷的饿死人的年月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把孩子买下之后,只等孕妇分娩。孕妇分娩时,产房里不燃灯,门窗都用黑布蒙的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没有。随后,两个很有经验的接生婆就在这样黑咕隆咚的情况下,把孩子接生出来。

小孩一生出来,立刻装到一个特制的箱子里,箱子有很隐蔽的透气孔,但是光线渗透不进来,小孩装到箱子里,就被送到一个完全背阳,不见任何阳光的地窖里。

之后的三年时间,小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长大的。因为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光,所以,三年之后,小孩从地窖里出来,就已经瞎了。

这样的法门,我以前好像听说过,这是有些方外门派用来培养所谓的地眼的手段。

这样的孩子从出生起,就等于瞎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但就因为眼睛看不到,所以,他们别的感官,比如听觉,嗅觉,触觉,都特别特别的灵敏。

更要紧的是,相传这样长大的人,等成年之后,可以感应到一些别的正常人用眼睛所看不到的东西。

“龙庙的人,都很有说头。”万拍子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去过一趟苍云山,在那边偶然遇见了一个老龙庙人。他当时都七八十岁了,可是一双手,却跟大姑娘的手一样。”

龙庙的人,平时最注重的就是触觉,龙庙的水鬼在当时名扬大河滩,水鬼在水下做活,或者打捞寻找什么东西,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全靠着感应,还有双手的触觉。

龙庙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人教他们用手触摸着认字,等年龄大一些,每天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盆滚烫的水,水里是刻了字的胰子,必须要在胰子上的字迹被热水消融之前,伸手把胰子捞住,然后摸出上面所有的字迹。

胰子沾了热水,很滑,这就要捞胰子的人手特别快,而且触觉特别灵敏,才有可能在字迹被融化之前摸清楚所有的字。

每个龙庙的人,都是这么熬出来的,类似此类严苛的磨炼,数不胜数。闭气也是平时必练,就在一口大水缸里练,脑袋埋在水缸的水里,不许露头,每天都会比前一天延长一点时间,日积月累,龙庙的水鬼下水之后,能在水里闭气半柱香的时间。

“每个龙庙的孩子,从十来岁开始,几乎就双脚不踩地了,都在人工挖出来的大水塘里生活。”万拍子说道:“说他们是鱼,也差不多了。”

就是这样近乎残酷的磨砺之下,龙庙的人长大之后,个顶个都是浪里白条,水性出神入化。

就因为龙庙选择子弟的时候非常严格,能入选的人不多,其中绝大部分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死去了,能成年的不多。

一百来年前,龙庙曾经兴盛过一代,那一代可能是机缘巧合,龙庙找到了不少合适的孩子,竟然最后活下来大半。就靠着这些人,龙庙称霸水道,一时无两。

但兴盛也就那么一代,等那辈人一一老去,龙庙就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便渐渐没落。

现在的人说起龙庙,很多都没听说过,但在万拍子年幼的时候,龙庙的传说还很盛行。龙庙的水鬼,那真的是可以没日没夜的呆在水里。

“那龙庙现在还有人吗?”我想了想,尽管在河里找人很难,不过,要是有万拍子说的龙庙的水鬼,每天不停的在河水之中帮助搜索寻找,机会也就大一些。

“很多年没去过了,我也不知道。”万拍子说道:“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到苍云山的时候,遇见了那个老龙庙人,当时龙庙的人丁就已经非常稀薄了,现在还有没有传人,着实难说。”

我心里记下了万拍子说的苍云山,打算路过的时候,顺便去看看,看能否还可以找到龙庙的传人。

事情办完了,万拍子他们也要从这里离开,到别的地方游逛一下,等过段日子,他们还得重新回到小营镇,去镇子外面的柳树林寻找买消息的人。我和李千变也就此告辞。

万家的船把我们送回到了小营镇的附近,在这里下船。我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这一切好像都和做了一场梦一样,李千变也有些晕乎,不过是喝酒喝的有点过量。

“老弟,这次在这里相遇,算是咱们的缘分,嗨,本来想着,跟你结伴走走,松散松散,你是不知道,这一两年我完全变成了个生意人,每天风尘仆仆,跑这儿跑哪儿,一刻也不得闲,没法子啊。”李千变苦笑了一声:“要养家糊口,金盆洗手了,就不能再吃江湖饭。”

“来日方长,我这也是一堆头疼事,还得到处奔波,等回头闲下来,咱们再好好聚聚。”

到了小营镇的外头,我就打算直接走了,李千变还得回镇子去,他采办的那些药材还在客栈里存放着。

两个人道别之后,我顺着镇子朝着河滩的南边走,想在河滩附近寻找一下。根据万拍子说的苍云山的位置,还得再曲曲折折的走上七八十里,然后往西南方的山地,才能到苍云山。

我一边想,一边慢慢的走着,前路茫茫,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我心里不断的苦笑着,如今就算找到了龙庙的传人,对方人数肯定不多,如果只有那么三两个人,即便能说动他们,让他们帮忙,三两个人想要把大河完整的寻找一遍,那得到猴年马月了。

我这边正在冥思苦想,冷不防身后噔噔的冲来了一帮人,我回头一看,跑在最前头的,赫然就是那个南家的汉子。

看到对方冲来,我才知道,南霸天的人还没离开小营镇,没准是专程在附近隐藏着等我的。

我一看见南霸天的人来了,调头就想跑,对方人多,而且南霸天本人也是河滩南方数一数二的高手,我占不了什么光。不过,我想逃走,这应该不难。

我这边正要发力狂奔,那个南家汉子猛然一停脚步,从身后使劲一拽,竟然把李千变给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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