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楚霁雪没抬眼,沉吟了片刻,开口询问道:“陆子渊那边儿的事儿?”
左沛眨了下眼:“郡主自当时聪慧过人。”
“呵。”楚霁雪扔了剪刀,往后靠了靠,左手把玩着一缕发丝:“既然是陆子渊的事,本郡主可就要好好听听了......”
“郡主!”
楚霁雪一怔,朝着门口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裴寂面色冰凉如水的立在门外,手里提溜着一个盛着鱼的篮子,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冻得通红,一旁的黎痕局促了片刻。
咽了咽口水:他来的,是不是不太是时候?
沉闷之间,倒是裴寂先行开口。
嗤笑了一声,原本满心的欢喜,在听到‘陆子渊’这三字后瞬间分崩离析,巨大的醋意斥入心间。
腿抬起,步伐有些僵硬,看着女子的眼神也略显得痴狂,面无表情的走到小桌旁,俯身把鱼篓放在桌上,微微抬眸:“郡主要的鱼,我钓来了,不知郡主在听什么笑话?裴寂可否一同听?”
他俯视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垂下的眼睑。
随后长长的睫毛忽闪,女子明目抬起与他相对,眼中含情的波光不再,独独剩下了干净和清透,没有一丝的杂质,仿若之前所有的亲密、呢喃都是黄粱一梦。
“裴寂,你放肆了。”
唇瓣一张一合,说出的却是沁入骨髓的凉意。
说完后,女子再一次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剪纸,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在鱼篓里来回蹦跶的锦鲤,缓缓道:“好不容易钓上来的,可别给弄死了。”
“就放在正殿的鱼缸中吧,正好要到年关了,这红锦鲤看着也是喜庆。”
裴寂紧抿着唇,痴狂的笑意爬上脸颊,红色的鳞片在他的脑海中变成了一滩血水,戏谑的挑了挑嘴角,冷哼出声:“血,最是喜庆。”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黎痕和左沛狐疑又警惕的看着他——他如今这副样子,实在是和平日中玉树临风的冰公子大相径庭。
楚霁雪也在原地怔愣了片刻,随后只当没听见一般。
“既然郡主不愿意裴寂留在此处,我离开就是了。”
随后,女子鬓角的发丝被拂袖而去携来的风吹起,待那人影消失在门栏处时又再一次贴在了面颊上。
“哐当。”
楚霁雪烦躁的扔了手中的见到,半眯着眼睛,按着发疼的眉心,沉声道:“都下去吧。”
“是,郡主!”
左沛和黎痕不敢多逗留,放下东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两人出去后,楚霁雪才撑起来眼皮,究竟是因何不欢而散?
她分明只记得,见他立于门口掩嘴轻咳嗽,想要赏他几贴药来着,怎得就又变成了如此的情形了。
罢了罢了。
这一生她从未想过情爱之事,对裴寂特殊些不过.......是因着他身上的气运,能帮助自己报仇雪恨罢了。
想到前世被溅了血的红灯笼,楚霁雪用剪刀刻桌子的力气重了几分。
情爱那等事情,她可无福消受。
不过适当利用利用他,也是未尝不可的......
“郡主,郡主!”
是夜,整个郡主府安静了下来,而府邸正北边楚霁雪的院落中,却传来了一阵叫嚷的声音。
楚霁雪不耐的蹙着眉头,裹着棉被翻了个身,把耳朵捂住。
什么人这么嚣张,三更半夜的也敢来吵她睡觉?
“哐哐哐——”
灯笼的光亮在夜色中移动着,随后一阵敲门声突起,楚霁雪忍无可忍,掀了被子猛地坐起身来,怒道:“裴寂,给本郡主出去看看,哪个不想要命的敢在此时叫嚷——”
——裴寂呢?
看着身侧空无一人,楚霁雪眨了眨眼睛,迷茫中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午后那事儿,又是一阵无奈。
不过是拌了几句嘴罢了,怎得气量如此小?晚上都不回来了。
她还想着,诚然他再生气,到了晚上也会因着担心自己而回来,如以往一般的趴在床边守着她呢。
心中一阵异样的感觉划过,楚霁雪没来得及细究,门外就传来了左沛的声音。
——“郡主,您醒了吗?”
楚霁雪清醒了些,开口喝道:“什么事?”
——他不会平白吵她的。
听到屋内终于传来了声响,左沛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浑身是血的人,微微松了口气,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道:“......郡主,您还是自己出来看看吧。”
楚霁雪叹了口气,随意的扯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把自己紧裹了起来,开门走了出去。
“天塌了还是火烧屁股了,如此这般火急火燎的是作甚么?”
一开门,扑面而来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哆嗦,不悦的目光流转在立在门口的左沛和黎痕身上。
看着两人面色有些古怪,同样看着自己抿唇不语,楚霁雪冻得发颤,怒火窜入胸腔之中,话音却在看到远处的男子后戛然而止。
“都哑巴了?说话——”
“郡主!”
幸亏左沛和黎痕早就预料到了,赶在楚霁雪后退一步,差点被门框绊倒的时候扶住了她。
楚霁雪使劲抓着黎痕扶着自己的手臂,粉白的指甲盖溢出了夺目的鲜血,瞳孔正大,看着不远处浑身是血,右手还提溜着一个红色袋子的男子,就像是从地府中出来索命的鬼魂一般。
呼啸而过的风声增剧了恐怖之感。
见她与旁人亲近,裴寂本就昏暗的眸子又蒙上了一层灰色,扯了扯嘴角,猛地把红色袋子掀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乍现在众人的眼前。
“啊——”胆小的侍女们直接叫出了声音。
黎痕大骇,左沛心中也是猛地一震,飞快的蒙住了楚霁雪的眼睛:“郡主别看!”
黎痕缓过神来,上前了一步去,冷声道:“裴寂,还不赶紧把你手里的东西收起来,不怕郡主治你的罪吗?!”
对于黎痕的怒火,裴寂只当未闻,笑着上前去:“郡主,你之前说,要我帮你杀了萧出云和陆子渊,不过我想着,一剑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了,慢慢折磨才好玩。”
“所以我就把那陆子渊贴身侍卫的项上人头给郡主摘下来,权当是给郡主的新年礼物了.......”
男子声音空空,被凌冽的风吹散,恍如隔世一般。
吓哭的宫女们难忍恐惧,一个个接连往后褪去。
楚霁雪瞪目,呼吸全乱了,木讷的抬手,把左沛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挥了下来。
左沛还欲说什么,却被她给制止了。
裴寂站的地方,立马就出现了一滩血水,他还在笑着,笑得灿烂,在夜色中却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
“郡主莫怕!有我在,定不会让他伤到郡主分毫!”黎痕凑挡在楚霁雪的面前,抽出剑来对着裴寂。
男子的眼睛还未闭上,头颅在半空中来回荡着,楚霁雪汗毛耸立,想离开,却动也不能动弹,看着他良久,才从牙关中挤出几个音节来:“你.......真是......疯了。”
声音虽小,却一字不落的落在了男子的耳中,裴寂看着她害怕的样子,抿了抿唇,放柔了声音,缓缓道:“不,郡主,我疯得还不够。”
若是够疯的话,就该把一切想把她抢走的人都杀死才好。
然后和她一起下地狱。
“我说过,郡主不可再骗我,不可再玩弄我,今日,是郡主犯戒了。”
想到什么,他的脸上迷离的笑容再一次显露,“咚!”的一声,人头被扔在地上。
“郡主,天色晚了,回去安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