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凌寒醒来的时候,夏思合已经无聊到在数稻草,她毕竟没吃过这种皮肉苦,加之监牢里的环境实在太差,光是从地上爬起来都很费劲。
夏思合的精神明显好很多,“梅姐姐,我刚才和稻草打赌你什么时候醒,看来是我赢了。”
她简直精神得不像受过刑。
梅凌寒靠着墙喘气,也不知道该不该怪夏思合,如果没有那一场闹,她现在至少还不至于受这些苦,可若是就那样待在偎香楼……还不如死呢。
“你不如再试试和石头打赌,看看这墙什么时候能碎。”梅凌寒隐约能看到夏思合身上和自己差不多的伤,一时间也没了怪罪的心思,说起来还是个半大的丫头片子,可比自己有能耐多了。
她只后悔没有更快些安排好那些姐妹,否则也不至于逼得夏思合束手就擒。
夏思合知道梅凌寒只是郁闷,放下心来,“梅姐姐莫怕,我能带你跑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她悄声在梅凌寒耳边说着,极有信心的样子,惹得梅凌寒侧目,怎么有第二次?这里是监牢,哪来的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给她们做踏脚石?
梅凌寒却也没问,她知晓夏思合重生之后手腕便多起来,鬼神之说由来已久,她信也不信。从前的二丫太过单纯,根本顶不住事,如今这个不管经历了什么,总不至于让处境变得更遭。
二人窃窃私语,狱卒自然是听到了,走过来扔了几个冷硬的馒头,“吃吧。”
夏思合捡起馒头,闻了闻发现还没变质,而且是白面做的,又思及古代白面的珍贵,眼珠子一转,将声音放甜:“大哥,能不能再给我们点热水,这又冷又硬,就是想将就也将就不了啊。”
狱卒都做好听这小丫头片子抱怨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的要求这么简单,驻足在门口看了会,最后还是转身端来两碗热水。
夏思合和梅凌寒也没嫌弃,就着热水把馒头吃下去。
看着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在这种狗都不愿意待的地方受罪,狱卒没忍住叹口气。
梅凌寒也看出来这狱卒不是铁石心肠的主,又从夏思合的态度中推测出一二,放下碗问:“大哥是在叹气我们姐妹俩烦人,还是可惜我们就要死了,这世界少了两个养眼的玩物?”
狱卒本来觉得夏思合这个小的烦人,没成想大的也不省事,他不想给自己生事,收了碗往回走。
夏思合打定主意不让狱卒清静,扒这栅栏大声说:“大哥,你能不能给我带两个泥娃娃啊,我鞋底还藏了一张银票,这买卖你不亏,当然了,能多带几样点心也不错。”
狱卒听得心烦意乱,眼前恍惚出现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脸蛋圆圆的,伸着手向他要抱。
【爹爹,我要吃桂花糖!】
【爹爹爹爹,我也要!】
【好嘞,爹爹给买,要什么爹爹都给买。】
若是他那对孩儿还在,约莫现在也和那小丫头一般大,整日叽叽喳喳吵死个人……
不行不能想!狱卒摇摇头,使劲让自己想些别的,为了玉娘,这差事再苦也得做下去。
在夏思合眼中,狱卒的敌意降低到6%,这是个虽然可以抹消的数字。
“统子,给我查查他的过去,注意别让通缉系统发现。”
通缉系统在夏思合精神空间留了印记,一人一 统暂时还没搞明白对的想干什么,再小心都不为过。
狸花猫得了令,化成一滩猫饼溜到狱卒身边,猫饼的尾巴动了动,搭在狱卒脚上,悄无身息。从夏思合的角度看,也只有尾巴和狱卒脚接触的地方有一点能量闪烁,又很快消失。
不过十分钟不到的时间,狸花猫把狱卒第一次尿床的时间都查清楚了,又悄无声息溜回精神空间。
“姐,他姓项名义,就是一普通狱卒,不过和官府有点过节。”
夏思合一听来劲了,她的方向果然没错。
“项义父母尚在的时候给他张罗了一门亲事,媳妇温柔漂亮又勤俭持家,在普通人里算顶好的,不过他媳妇身体不太好,婚后四年才给他生了孩子,这一生就是一对,儿女双全,可把这货高兴坏了。”
夏思合点点头,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也就求个家庭美满,要是故事到这也算个圆满。
“项义的一对儿女长的可爱,逢人就忍不住炫耀,当然了,当爹的疼爱孩子也是正常,问题是你永远不知道和你共事的是不是畜生。孩子八岁那年的冬天,恰逢国舅爷的奶奶八十大寿,典狱长为了讨贵人欢心,就把找项义借了孩子。”
“等会,你说借?”夏思合还没听过孩子能过借的,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合姐,你没听错,就是借。”
狸花猫为了让夏思合确信自己没弄错,还在精神空间里把自己变成一个亮闪闪的借字。
“那年冬天雪灾,当差的日子也难过,典狱长哄骗项义国舅爷奶奶喜欢孩子,想在寿诞时凑个热闹,当然主要也是给的太多,又是顶头上司,项义没法拒绝。”
“然后故事就往悲剧的方向发展了,典狱长为了能入贵人眼,逼两个孩子穿着红肚兜在雪地里戏耍,一戏耍就是一整天,还让人做画。后来那个典狱长步步高升,但是两个孩子经不住这种折腾,回去的路上便昏过去,没熬几天就死了。”
夏思合捏紧拳头。
“项义的老娘年龄大了,受不得这种刺激,当场气死过去,老爹也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半年后跟着走了,他媳妇玉娘送走小的又送走老的,几番折腾下来身体也拖垮了,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吃药。”
夏思合血压高了,她反复深呼吸,“所以这是一个普通人被压迫的故事,而被压迫的人还在给压迫者勤勤恳恳打工,骨气呢?”
狸花猫喵喵喵,一双爪子把猫脑袋都揉乱了,“大概也许可能是因为他媳妇身体不好,当狱卒的银饷多一点,能让家里生活好一点,又做了这么多年习惯了……不行骗不了自己,我要是项义媳妇我也呕得生病下不了床,这什么窝囊废啊!”
夏思合十分能理解狸花猫此刻的心情:“宋江好歹还造过反呢,他还不如宋江,要不是没得选,我都想换目标了。”
狸花猫好心疼他的合姐,实在不行他就不可以自掏腰包天降神雷把这破牢劈了吗?
夏思合:“肯定不行,别老想着走捷径。”
到了第二天,项义发现这两个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变了。梅凌寒还好,她清醒的时间少,又不如夏思合话多,几乎没有和谁交流,变也不过多几分鄙夷。夏思合就不一样了,她的嫌弃溢于言表,仿佛在说“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项义想不通自己哪惹了夏思合,被那样近乎实质的目光注视过于不舒服,他忍了大半天,终于在送吃食的时候没忍住:“你们干什么一直看我?”
梅凌寒瞥一眼,又眼观鼻鼻观心:“懦夫!”
夏思合同样夹杂着鄙夷说:“我以为能大骂狗官的人至少有几分骨气,没想到也就那样。”
项义一下子火冒三丈:“我特么这几天给你们好脸了!”
梅凌寒冷哼一声。
夏思合同样一股火:“横什么横,有本事剁了害死你孩子的人啊,窝囊废!”
“你说什么?!”
项义打个哆嗦,他听闻这两名看起来弱柳扶风的犯人狠辣异常,尤其是年龄小的这个,不仅一身怪力,还有几分妖异。项义从来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但是她说出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思合:“昨夜我梦见两个孩子,模样相似一男一女,男孩叫铁蛋,腿上上有块疤,女孩叫翠兰,手腕有块胎记,我问他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不回家,他们自称狱卒项义———也就是你的孩子,说是亲爹不要他们了,只好一直在外面流浪。”
“我怎么会不要我的孩子!”项义被夏思合如此清晰的描述震得六神无主,听到此处不禁急切反驳。
夏思合闻言更添古怪之色:“是那两个孩子说的,他们被你用十两卖给典狱长,典狱长又把他们当猴子戏耍来讨好贵人,后来他们死了你也不过草草安葬,依旧对典狱长忠心耿耿。”
“真没想到,你看着人高马大的,还不如兔子,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不,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项义全心思都在孩子上,喃喃自语也不知说什么,又忽然恶狠狠顶着夏思合:“不对,你在骗我,我是孩子亲爹,真要托梦也是给我托,怎么会轮到你个生人,我劝你们别打花心思,安心待着受死,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梅凌寒就在这时嗤笑一声:“连爹娘孩子死都能忍下来,真是一条好狗。”
夏思合振振有词:“为什么不给你托梦,这种事情该问我们吗,你的孩子你不清楚?”
项义更添痛苦,失魂落魄的离开。
梅凌寒越看越嫌弃:“这种人你也用?”
夏思合也很无奈:“没办法啊,昨晚值守的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我一脚一个,他们第一时间就脱裤子了。”
一想起昨晚那几个精虫上脑的狱卒,梅凌寒就止不住的恶心,这一对比,还不如项义。
梅凌寒身体恢复得慢,伤口有狸花猫的倒贴能量勉强没发炎。夏思合让梅凌寒先休息,自己闲着没事掰柱子玩。
坐牢这种事她有经验,当年打仗被抓关了大半年,等被救出来的时候所有同志都说她除了瘦了什么毛病都没有,由此可见心态很重要,只要只要她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再多敌人都能被熬死。
项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夏思合估计又是自己看不到的角落,她闭眼假寐,却忽然闻到一阵咸腥的海风。
是的,在这个与海不沾边的地方,夏思合闻到了海味,更准确的说,那味道是从她精神空间里吹出来的。通缉系统留下的水珠聚集起来,流动成一个类似门的形状,身为精神空间的主人,夏思合几乎是下意识升起毁了“门”的念头,她能感觉到,这扇门与主城的小传送阵类似,将自己的精神空间与其他地方强行连接。
“统,待会不管发生什么,没我的话都不许轻举妄动。”
同样是中级系统,夏思合很清楚这只被自己带飞的猫有多菜,面对一个有底牌的系统大概率就是送人头。狸花猫也很清楚自己的水平,安安静静老老实实不吭声。
那扇门闪烁着深蓝的光,还配上了海浪的音效,夏思合听得昏昏欲睡,她揉揉眼睛,打个哈欠。
通缉系统:……
就很不想演。
但通缉系统还是保持着应有的逼着,化身为一只粉红系q版八爪鱼,先用看起来弹性十足的触手推开门,让人正好看到一点粉色,接着装作很费力的样子从门里挤出来,然后伸出四只爪子撒花蹦跳:
“恭喜宿主成功通过考验【狱卒的恐吓】,与夫妻恩爱系统绑定,接下来让我们一起开启甜蜜的恋爱之旅!”
狸花猫当场炸毛。
夏思合:“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