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一共这么点地方,能跑到哪里去。”
轻原轶收回钩爪,在一根巨树的枝头落下停住,他看着不断变淡的蒸汽,有点疑惑。
刚才四处搜查亚妮身形的时候,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利威尔兵长,获悉在超大型巨人变身之后,外围没受爆炸波及的士兵们就已经站成了合围之势,如果有人往外跑一定能看得见。
“当然…雾气太浓了,也不排除漏看的情况。”轻原轶念叨着兵长的原话。
“漏看……”
“不对,如果没跑呢?”
他想到一个可能性,如果亚妮和超大型巨人的操控者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就地躲藏呢?
要真是这样,那他们躲在哪里?
轻原轶回身,透过蒸汽隐约看着已经蒸发成焦黑色的两具巨大尸体。
——尸体下方。
他想起很关键的一点,亚妮当时并没有解除巨人化,只是被刨出来砍断了双臂而已。
“哧——”
气体喷射的声音逐渐靠近,轻原轶回头望去,一道人影落在枝头。
“兵长?”
“嗯,情况如何。”
利威尔摸了摸脸上还在蒸发的滚烫血液,沉声问道:“奥路欧的事我知道了,已经让人把他的遗体回收,女巨人的身份知道了吗。”
“亚妮·雷恩哈特。”
轻原轶微微喘气:“本身已经抓出来了,但是超大型巨人的蒸汽阻挡视线,让她跑了。”
“这样吗……”利威尔皱了皱眉,更换了两把新的刀片。
“刚才我就该直接过来的,埃尔文这个傻蛋非让我去补充气体和刀片,啧,事情变得棘手了。”他说道。
“亚妮的两条胳膊被三笠砍掉了,她现在没法变身,也肯定跑不远。”
轻原轶指了指四周:“蒸汽已经快要消散,目前的视野基本不受影响,可以建议团长组织士兵们缩小包围圈进行排查。”
“超大型巨人呢,变身的威力太大了,会有再次减员的风险。”利威尔道。
“超大型巨人接连变身三四次,应该没有体力了。”轻原轶道。
他在上一个世界里向始祖尤弥尔询问过关于体力对变身的限制。
得到的答复为:除了车力巨人之外,其他巨人在短时间内最多完整变身三次;因为体型缘故,超大型巨人最多为两次。
现在来计数的话,超大型巨人在平原上完整变身了一次,之后不完全变身了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要瘦弱,可以看得出他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
所以现在可以赌一把,赌他没有体力再次变身发动爆炸。
只要赌赢了,便可以生擒亚妮和超大型巨人的真身。
轻原轶省略了关于穿越和始祖尤弥尔的事情,把自己的思路和利威尔说了一下。
“轶,兵长。”
冷静的声音响起,三笠在树枝上落足。
“三笠·阿克曼吗,来的正好。”
利威尔侧目,说道:“我们兵分两路,轶和我去找埃尔文,你去告诉士兵们向外退开五十米,按照三个分队的编制分组,等候命令。”
“?”三笠看向轻原轶,细眉轻挑,用眼神询问。
“嗯,没时间犹豫了。”轻原轶点点头。
“啧,小互动收起来吧。”
利威尔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扫了扫,转身跳下树梢,钩爪暴射而出。
“注意安全。”
轻原轶看着三笠的眼睛,牵起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也跳下树梢跟随利威尔赶往阵中方位。
“……”
三笠目送轻原轶消失在蒸汽之中,然后射出钩爪,掠向周围的士兵,途中砍翻了一头头冲破调查兵们防线的巨人。
……
利威尔和轻原轶一前一后落在中央指挥班所在的巨木树梢。
“他有话跟你说。”利威尔发现埃尔文的目光扫过来,侧侧身让出轻原轶。
“轻原轶,对吗,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埃尔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对轻原轶说道。
“团长,是这样……”
轻原轶又把想法说了一遍。
“……那要是赌输了呢。”埃尔文平静问道。
“赌输了…我没想过。”轻原轶摇摇头。
“你在让我用士兵的命作为赌注,却连失败的代价都没考虑过?”
埃尔文的目光集中在轻原轶眼睛上,其中蕴含的力量逐渐加重。
“……耗不起了。”
轻原轶往四周看看,士兵们正一边分批次跳下树梢砍杀巨人,一边按照三笠的传令集结着。
每一批跳下树梢的士兵再登上树梢时都会少上几个,几次轮替就减员一小半。
“是吗……”
埃尔文跟随着轻原轶的目光看去,随后看向利威尔:“利维,是你叫士兵们按照分队集结的?”
“恩,即便超大型巨人很有可能不会变身了,但也只是‘很有可能’,三批人轮流收缩包围圈的话,每一次押上去的筹码会小一些。”利威尔背过身去,冷声道。
“奥路欧和根塔已经不在了,艾鲁多重伤,我心里都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了。”他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连他这个兵长都萌生退意,更别说普通士兵了。
再大批减员的话军心一定会涣散。
“很有道理,利维。”
埃尔文轻轻点头,然后向周围几个传令兵快速下令道:“让第一分队的士兵三人一班保持包围圈,看信烟弹的颜色行动:绿色是前进,每次四个班、前压十米,红色是后退。二三分队的士兵散在外围自由行动阻挡巨人。”
“配备传令兵,有任何情况,向我汇报。”
“是!……”
几个传令兵应下,朝不同方向跳下枝头。
“至于你,轻原轶,你并入第一分队。”埃尔文说道。
“利维,你去找到三笠·阿克曼,和她一起帮助二三分队抵挡巨人。”他说道。
“……”
利威尔没说话,只是跳下树梢,朝外围掠去。
“快动起来。”
埃尔文朝轻原轶平静道:“希望你不要留手。”
蓝色瞳孔深邃、悠远,仿佛要洞穿轻原轶心中的一切秘密。
“不要留手……是什么意思?”
轻原轶心里一紧,但脸上还是正常地做出疑惑。
团长这时候说这个话,岂不是在怀疑他也是巨人。
虽然轻原轶掌握着变身巨人的能力,但他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智慧巨人。
埃尔文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轻原轶离开。
“……”
周围此时空无一人,巨木的树叶颤动频率越来越快,蒸汽渐渐消散。
他等候着消息传回。
“报告!”
一名传令兵落到树梢上,用力喘了两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调快速说道:“韩吉分队长带着一部分士兵从外围赶回,正在清理巨人——且第一分队已经部署完毕。
“巨人的数量在不断变多,周围距离近的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森林外围的第二批已经成规模,正在快速靠近,恐怕防守不住!”
“我们还有多少人。”埃尔文问道。
“在这里的三个分队一共有一百六十余人可以战斗,还有三十四名重伤员。”士兵答道,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铠甲巨人呢,有什么动向。”埃尔文继续问道。
“变身后径直朝希干希纳区方向行进了,韩吉分队长推测其是在有意识地设防。”传令兵声音颤抖起来:“铠甲巨人……有智慧!”
“你做的很好,休息吧。”
埃尔文从腰间拔出信烟枪,“咔咔”两声装上了绿色气罐。
“砰!嗤——”
绿色烟柱窜上天空,在浅白色蒸汽衬托下显得比较显眼。
“……”
“砰!”
正在闭目养神的亚妮被声音惊醒。
她睁开双眼,屏住呼吸倾听着女巨人尸体之外的声音。
——没有声音?
不!
铁丝收缩的声音和喷气的声音逐渐放大,嘈杂而凌乱。
女巨人已经快要蒸发完毕,仅仅靠着焦黑色的肋骨为她和贝尔托特遮挡身体。
“亚妮!”
贝尔托特咬着牙,紧张地低声呼唤道。
“我知道。”亚妮点点头。
两人头顶的女巨人身体已经快要蒸发完毕,有几束光透过朦胧蒸汽射了进来。
虽然光明逐渐驱散坑中的黑暗,但带来的却并非舒心与放松,而是紧张与恐慌。
她左右看看,发现自己双肩的断面已经生长出鼓包,淡粉色的肉丝有规律地扭动着,森白的骨骼在鼓包尖端探出头来,淡淡蒸汽不断蒸腾着。
“真是恶心。”亚妮皱皱眉。
“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贝尔托特有些慌乱。
“你体力恢复的怎么样了。”亚妮问道。
贝尔托特抬起手握了握拳,但是传回一阵无力感——拳头并不能握紧。
“没办法变身了,要是能吃点东西,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他紧紧闭上眼睛:“没希望了。”
“没希望了……吗。”
亚妮轻轻闭眼,然后睁开,瞳孔中的犹豫变成了果决。
“你待会自己离开吧,有我吸引注意力,你只要小心一点就能走脱。”她平静地问道。
“什……什么?”贝尔托特睁开眼,愣住了。
“躲进地下是我的主意,现在被他们猜透了算盘自然也是我的责任。”
亚妮交代道:“你的身份还没暴露,补充完体力之后离开这里,往希干希纳区跑。我和莱纳事前商量过了,如果有失败的迹象,不管我们两人谁还没出事,都立刻向希干希纳撤退,有利威尔兵长和轻原轶在,独自坚持的话没胜算。”
“你,你们怎么提前计划”
贝尔托特惊愕地瞪圆眼睛:“你们都没和我……”
“没书信通知你很抱歉,因为这是昨晚的临时约定。”
亚妮道:“这次行动目的是弹性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是带着艾伦一起走;如果不顺利的话,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调查兵团前往希干希纳区,现在可以看见了,不顺利。”
“那莱纳……”贝尔托特道:“已经前往希干希纳区了吗?”
“对,马莱一定会派人上岛查看我们的任务进程,到希干希纳区之后如果运气好,还能碰上侦查部队,到时候就安全了。”亚妮平静地说着。
“当然了,如果运气不好,要么饿死,要么在路上被巨人吃掉。”她说完话,闭上了嘴。
“……”
贝尔托特张了张嘴,没说话。
“快点离开!”亚妮催促道:“你拿上我的立体机动装置,快速离开巨木森林,莱纳按照约定会在森林南侧等候一到两个小时,让他接上你,你们一起跑!”
“你呢?”贝尔托特紧张地问道。
“不是说了吗,留下来吸引注意力。”亚妮皱眉。
“……”
贝尔托特猛咬牙,伸手将亚妮腿侧面的气瓶和身后的立体机动装置摘下来,把斗篷撕成条连接成绳索,绑在自己后背上,然后刨开坑边缘的土壤,决然便要冲出去。
“贝尔托特。”
亚妮出声叫住了他。
“亚妮,我带着你一起跑!”贝尔托特举起还剩下大半的斗篷道:“还能再做两根绳子!”
“别犯傻,没有人吸引注意力的话,两个人都跑不掉。”
亚妮摇摇头,轻声道:
“谢谢你……还有,帮我向我父亲说声抱歉。”
贝尔托特身体一颤:“亚妮……你多保重。”
他扭过头,冲进了只能勉强遮掩身形的雾气之中。
……
轻原轶借着钩爪站在垂直的树干上,手握双刀,紧盯着正在缓缓蒸发的女巨人尸体。
超大型巨人产生的滚滚蒸汽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视野又清晰了起来。
“理查德,保罗,你们有发现什么吗?”他朝同样悬挂在树干侧面,但高度要比他低的两个调查兵喊话问道。
轻原轶加入了个缺一人的作战班,是第一分队的第四作战班,他认识了两位102期的调查兵,也就是理查德和保罗,因为年龄只差了两岁所以不以前辈称呼。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受到了限制一般,在刚才用过灵视之后,轻原轶身体里的火能便不受控了,以至于现在不能再用生命之火相关的基础功能——最起码短时间内用不了。
“什么都没有!”
理查德皱着眉眯着眼,盯着女巨人的残尸看了半天都没什么收获。
保罗看看女巨人,又扫视了一圈周围树根边缘的土壤,然后抬头喊道:“轶!女巨人大腿边上的土是新翻出来的!”
“确定吗。”轻原轶心里一震,“看来他们是躲在女巨人尸体身下了!”
“他‘们’?”理查德疑惑道。
“我推断超大型巨人的操纵者和亚妮……女巨人的操纵者躲藏在一起。”轻原轶道。
“砰!哧——”
又一道绿色烟柱划破空气升上天空。
“第一分队,前四个作战班前压十米!”传令兵大吼道:“五班六班散开,填补包围圈的缝隙!”
“该往前了。”
保罗道:“理查德,轶,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
轻原轶和理查德应道,随后收回钩爪,扣动扳机向前再次发射,身体向女巨人荡去,距离越来越近。
这时,一道人影蠕动着从女巨人骨架下钻出来,仿佛没有手臂一般,用头抵着滚烫的巨人尸体,将身体艰难地站直,软软地倚靠在尸体上。
“砰!哧——”
红色烟柱在林中拉出一道血痕。
“停!”
“全体后撤!”
“停下来!”
几个传令兵嘶吼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
轻原轶瞳孔一缩,食指松开扳机,中指下压,整个人前冲的势头顿时停住,再次扣动食指扳机,钩爪射出,将他固定在了在一棵巨树的侧面。
……
亚妮浑身被汗水浸湿,凌乱发丝黏在双颊,湖蓝色的瞳中满是疲劳和释然。
她抬眼扫了一圈周围树梢上影影绰绰的调查兵,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个黑发黑瞳的士兵脸上。
“呵……”
父亲,永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