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最后一抹殷红之色被漆黑的地平线吸收,群星开始闪烁起光芒,月牙孤单的停留在夜空一方。
火把熊熊燃起,油灯放出亮光,调查兵团驻地进入了夜晚的模式。
食堂。
轻原轶和三笠端着餐盘走向104期同伴们所在的桌子。
“轶,三笠!你们坐这边,我占了座位。”
阿尔敏站起身坐到另一侧的艾伦身边,给两人腾出了位置。
“谢了。”轻原轶应了一声,和三笠坐进座位里。
“轶,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饭都冷了。”
让喝了一口凉茶,把杯子轻轻放在托盘里,平静问道:“这次精英班里死了两个人,雪娜和乌斯卡,你怎么看。”
一口干硬的面包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被唾液完全润湿,咀嚼也仅仅是两三下便停了下来。
“明天追悼会,好好给他们祈福吧。”轻原轶低垂着眼帘,道。
“是吗……琉璃和尤歌受了很重的伤,盖恩左腿断了,明天下午我打算去探望他们一下,和阿尔敏说好了。”让说道,然后抬起头看向轻原轶:
“你们,来不来?”
“明天……”
轻原轶皱眉,嘴里轻轻拖着长音。
“明天不行,我们得去给一些牺牲士兵的家属送抚恤金。”三笠接过轻原轶话茬,说道。
“这样啊,那倒也没什么。”让摆了摆手,道:“吃饭吧。”
“……”轻原轶没说话。
“……”
饭桌上本就犹如死水一般的气氛更加凝结,就差把“分裂”几个字写在桌上了。
“别这样!”
赫里斯塔扶着桌沿站起身,目光在让和轻原轶之间移动:“让这话说着,怎么有种我们被分开的感觉一样?”
“其实就是分开了吧,赫里斯塔。”
让顺势说道:“我想说这话已经很久了,今天就彻底说出来比较好。”
“让!你先别冷静下,轶有事要跟咱们大伙说!”阿尔敏也站起身,打着圆场。
他倒是知道为什么让会突然说出那种过分的话,不过在今天这个场合提出来,未免太过火了点。
“是吗?他要说话,所以咱们全都来了,他有事要忙,所以直接扑进树林深处,这还有集体的样子?”
让用力揉了揉头发,手掌摊开道:“每次战斗都是分开的,他,还有三笠和艾伦,他们组成了一个集团,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是谁要离开大家的,你们看不出来,哈?”让环顾了一下在座的众人,目光从轻原轶挪到三笠和艾伦,又依次掠过阿尔敏、莎夏、康尼、尤弥尔、赫里斯塔……
“……莱纳和亚妮呢?”他看向轻原轶。
“你刚给我数落了一顿,现在当没事人开始跟我说话了?”轻原轶咬了一口面包,说道:“那你这不是也成为你口中的样子了吗:想说就说,想骂就骂,你在把我从身边推开吗?”
“我……我没这意思。”
让刻意营造出的凝固氛围开始出现裂纹。
“我说,让,要挑事可就得干下去哦,半途而废让我怎么看热闹?”尤弥尔隔着莎夏捅了一下让,不满道。
“尤弥尔!”赫里斯塔把她拉回去,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起话来。
“这不是没什么事嘛!刚才我还以为让有胆量挑战轶了,给我吓了一大跳!”莎夏用力撕扯着面包,含糊不清道。
“毕竟一次都没赢过……不过你们在说什么啊。”康尼喝着凉茶,努力分析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
被轻原轶叮嘱过不要说话的艾伦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吃着饭,以及不爽地看着让。
“……”
气氛开始回暖,因为战斗牺牲而来的愁云都淡了些。
“我也有要说这方面事情的意思。”轻原轶侧头和三笠交换了一下眼神,道,“我觉得现在这个局面比较尴尬,还是希望尽量和大家在一起。”
除了家人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伙伴了。
“啊……啊,你这不是明白吗。”让举着凉茶杯挡住脸,避免难为情的表情被别人看到。
“我很清楚,让,你都看得出来我怎么可能没感觉呢。”轻原轶笑了起来。
让默默握紧了杯子把。
“……”
“这个问题解决了,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轻原轶吃完面包,一口气喝干了盘子里的蔬菜汤。
“哦?”
众人停下各自的动作,不约而同看向他。
“让,你不是想问莱纳和亚妮去哪了吗。”轻原轶平复了一下面部表情,静静道:“莱纳是铠甲巨人,亚妮是女巨人,今天战斗就是跟他们……不,跟‘它们’展开的。”
“诶?”
让坐直上身,惊愕地看着轻原轶。
“怎么会……”赫里斯塔双手捂住嘴,目光不断闪动。
尤弥尔举起茶杯,默默把头扭向了另外一边。
“让,杰克班长还在吗?”
轻原轶没有接着说,而是转向他问道。
“你别管这些,接着说啊!具体情况是怎样?你怎么就知道这两个巨人是他们?”让用力一挥胳膊,大声追问道。
他看向三笠,希望从她那里得到否定答案,但看到的只有如同无光深潭般的一双墨瞳。
“杰克班长怎么样,还活着吗?”轻原轶看着盘底残留的几滴蔬菜汤,问道。
“班长还活着,只是右半边身体动不了了。”让轻声说道。
“那就好。”轻原轶松了口气,问道:“你知道他受伤的原因吗?”
“不知道,说是被巨人弄伤了……你快说啊?”让双手握拳:“好好解释一下啊!”
“莱纳突然变身,大概就在杰克班长身边不远处吧——我估计这是他受伤的真正原因。”轻原轶道。
汤盘中的面包屑被一颗一颗浸湿,可怜的几朵油花被面包屑紧紧吸附在周边,仿佛是星环,反射着惨淡的光。
“他们的目的是抢夺艾伦,虽然这次失败了,但也差点成功:艾伦缺乏战斗经验,面对亚妮操控的女巨人没什么还手能力,被带走了。”轻原轶道。
“我那不是打不……”艾伦咬着面包,想辩解一下,但他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我确实缺乏战斗力,对于巨人的操控还不够熟练,这是导致我被抢走的最主要的因素。”
轻原轶斜眼瞥了他一下,心里有点惊讶,艾伦在原着这个时间点上,思想觉悟可没有这么高,还是个孩子气的笨蛋呢。
毕竟敢于承认自己的缺点,是一种成长的表现。
“铠甲巨人是最先出现的,目的是为了给亚妮吸引火力和牵制敌人,莱纳他差点杀了我一次。”轻原轶接着说道,他想起身体被逐渐碾碎的痛苦,目光暗了暗。
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被握住,皮肤反馈出冰凉顺滑的触感,掌纹是那么的熟悉,他不用低头也知道是谁。
“幸好被我逃脱了,不过身上还隐隐作痛,我把莱纳从铠甲巨人后颈拉了出来,当时真的很震惊。”轻原轶道。
“随后女巨人落入团长设定好的陷阱当中,被超大型巨人突然出现所救,再次变身尝试突围时被三笠抓了出来……说实话一天被震惊的也够多了,反而麻木起来。”他看向三笠。
“恩,嘛……我不太清楚该怎样表达复杂的心情,他们或许不是背叛,而是从来没有和我们同过一条心。”三笠默默说道。
“……”
“那然后呢,他们不是被你们抓出来了吗,现在在哪里?”让放下茶杯,问道。
“被超大型巨人救走了,那种高度的巨人,你是明白的吧,调查兵团根本拦不住。”轻原轶虚了虚眼帘,默然道。
“也是……”
让疲惫地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道:“说实话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角色换位是不是太快了点,他们都没跟我们商量过啊!”
“在说什么傻话。”莎夏有些呆滞,但是口中喃喃说道:“动物捕食之前都不会发送告示说「我要开饭了」,人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想想要怎么对待吧,所以呢,接下来怎么做?”阿尔敏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还是被轻原轶的话噎到了,他咽了下口水,道。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没人能预料得到,超大型巨人和铠甲巨人,这个组合会做出来多疯狂的事根本无法想象。”
轻原轶想了想,道:“已知的信息是后天或大后天,艾伦要被带去史托黑斯区移交给宪兵团,而埃尔文团长也要去那里述职,我们要担任押送和保护的任务。”
“事态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吗?”阿尔敏紧张起来:“要是艾伦送出去的话,调查兵团岂不是要失去反攻的机会吗!”
“我想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艾伦成为宪兵团口中的‘人类英灵’,我的想法大概是这样。”他急促地说道,手有点发抖。
艾伦把胳膊搭在了阿尔敏的肩膀上,见他看过来,摇了摇头,示意他放心。
阿尔敏鬓角流着冷汗,难看地笑了笑。
“不知道超大型巨人会是什么动向。”轻原轶长叹一口气,撑着桌子站起身。
他看了看同伴们,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基本上把今天在巨木森林里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毕竟大家在并肩作战,这种事情还是不隐瞒的好。”
“呐,轶,你说亚妮和莱纳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赫里斯塔眼角有点发红,不过她并没有流出眼泪,而是咬牙强忍着问道。
“这个吗,谁知道呢……”
轻原轶低下头,左眼开启灵视扫了扫,在地下发现了一个丢了两只小臂和一条小腿的人形回路。
“我虽然比较强,但也不能隔着千里读懂人心,毕竟有时候就算面对面,也猜不透「别人」在想什么。”他摇摇头,看了一眼尤弥尔,发现她正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