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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羽走进骆波的屋子。

骆波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打着呼噜。

看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儿子,李羽轻笑着摇头。

她走上前伸手把压在骆波腿下的被子拽出来,给他轻轻盖上。

李羽见地板上没脏衣服,就拉开骆波随身携带的皮箱。

里面揉成团的脏衣物,发出一股股浓重刺鼻的汗臭味。

在她养育的几个孩子里面,就骆波的体味最浓。

可能是因为族别人体差异的关系吧。

李羽卷起一大堆衣服准备站起身。

突然,她的双眼被皮箱底部的物件给吸引住了。

李茗溪年少时在师范学校的一张照片。

清纯的面孔、飘逸的长发,无不洋溢着青春年少的气息。

照片旁还摆放着两把带鞘的匕首,她认识这匕首是苗心的遗物。

这应该留在祁家的物件。

此刻,却静静地躺在骆波的箱底。

李羽合上皮箱,瞄一眼昏睡的骆波,抱着脏衣物轻手轻脚走出屋。

洗完衣物,两个儿子还没起床。

李羽知道,他们这次是累坏了。

她见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去喊两个孩子起床吃饭。

李羽走进骆波的屋子,从皮箱拿出鸳鸯刀坐在骆波床边。

骆波在床上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准备起床。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猛地坐起来,只见妈妈坐在床沿上,手上摆弄着两把匕首想着什么。

“妈。”骆波望着李羽手中的鸳鸯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李羽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转头看骆波,只是低声问:“三十白,这对维汉字刻着苗心的鸳鸯刀怎么会在你手里?”

骆波一听妈妈说出鸳鸯刀的刀柄的字义,知道妈妈认识这两把匕首。

他用手挠挠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解释着,“是祁,祁老三,祁老三给我的。”

李羽继续追问:“你怎么会跟祁老三联系上的?听说,他可是个不三不四的人。”

骆波没吭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羽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质问:“问你话呢。”

骆波从妈妈的语气中嗅出火山即将爆发的味道。

他连忙一股脑把去找祁老三收拾贾兵的事学给了李羽。

李羽听完,转过头,杏眼瞪得溜圆,气结道:“这么说,上次贾兵的右胳膊被人打断,是你找祁老三干的?!”

骆波不敢看李羽的眼睛,低下头哀求道:“妈,不收拾贾兵,小溪还不挨打吗?瞧,自从贾兵被打断胳膊后,他不变老实多了吗?贾兵就是个纸老虎,你不拿捏住他,他还要揍小溪,他右臂被打断,没劲打小溪,最近,小溪少挨多少打。”

李羽心里清楚骆波说的在理。

她把鸳鸯刀慢慢放在床边,幽幽地说道:“三十白,这种蠢事再别干了,你要再干违法犯罪的事,就是把妈朝死里逼啊!”

李羽缓缓站起身,低语道:“起床、吃饭。”

望着李羽佝偻着腰背迈着虚步朝外走去,骆波鼻子一酸,对着李羽的背影喊道:“妈,您放心,我绝不干违法犯罪的事,也再不干蠢事了,您不生气撒。”

一家四口吃完午饭,骆滨把鸡骨头装进碗里。

他拿着碗走出厨房,去喂巴格达提家的那只牧羊犬。

李羽对着用小指指甲剔牙缝的骆峰低语,“你洗下碗筷。”

她喊着骆波上了二楼。

骆波见李羽走起路来,腿脚不大利索。

他忙上前搀扶着妈妈朝楼上走。

李羽从卧室的衣柜里掏出一个红色绸布包裹的物品。

她双手捧着递给骆波,示意他打开。

骆波小心翼翼打开绸布,里面又包裹一层棉布。

看清里面的东西,他愣住了,纳闷地问:“妈,咋在你这里?”

棉布里包裹的是骆波给李茗溪买的陪嫁,黄金四件。

李羽叹口气,“一个月前,小溪抱着孩子回家看我,她把这金项链啥的留在我这,说是黄金放在家里不安全,让我帮着收藏。我就寻思着,这个贾兵不打小溪,会不会又有别的什么外心?两口子过日子,哪有这样防备的?三十白,小溪的日子够乱的了,你可别再找人收拾贾兵了,咋说,他都是你妹夫。”

骆波郁闷地点点头,关心道:“妈,小溪这次回来,精神头怎么样?”

“还行,跟我和你爸有说有笑的,她还给我跟你爸买了身衣服,羽绒服挺保暖的。你买的那老毛子的呢子大衣挺暖和,可是那么贵的衣服,我们留着出去做客喝茶穿的。”李羽絮絮叨叨着。

骆波在家里住了两晚上,就要外出办事。

李羽担心他出去惹事,非得让骆滨相陪。

骆波解释,他七月份从内地客商手上低价购买的那九套门面房房租费还没收。

由于经融危机等因素的影响,波及到伊勒地区各行各业的生意都不景气。

骆波为了租出去门面,采取“先租用三个月,后收取租赁费”的方式,这才没让购买的门面闲置下来。

李羽见骆波真有事,这才同意他离家外出。

在骆波临走前,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看着妈妈不放心的样子,骆滨搂着妈妈的肩膀安慰道:“妈,放心吧,三十白现在稳重多了,干啥事心里有数。”

他又对着发动车子的骆波喊道:“三十白,你好好的,别再让妈操心了。”

骆波到西域市收回房租,控制不住自己思念李茗溪的心。

车子朝西域县城驶去。

他远望着李茗溪家的住宅,自言自语地骂着,“骆波,你就是个贱骨头!”

骆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摇下车窗,点燃一支雪茄。

痴痴地他望着李茗溪家关闭的院门。

思念着心爱的女人。

雪茄独有的香味在鼻尖缭绕。

骆波满脑子都是李茗溪的脸。

车子停在巷口的一棵杨树下,许久许久。

忽然,幽静的小巷传来一阵嘈杂声。

骆波朝后视镜随意瞥了一眼。

他从镜面看到,车后面不远处,贾兵跟三个女人迈着疾步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贾兵几人的对话非常清晰地传到耳边。

“这个李茗溪,一个农村丫头,真不知好歹,闹离婚可以,我孙子必须留给贾家。”贾兵那瘦削身材的妈气呼呼说着。

“小兵,你是不是又打李茗溪了?”贾兵身旁的女子问。

贾兵迈着虚晃的步子,有气无力地回道:“大姐,自从我右胳膊断了后,哪有力气打她啊?!”

“那她为啥非跟你离婚?”另外一位个头稍高的女子问,看样子这就是贾兵的二姐。

贾家四人这气势明显是兴师问罪来的。

骆波担心李茗溪吃亏,本想追上去。

可是他独自一人没头没脑地冲进去,好像也不对劲。

他开着车朝路边驶去。

车子停在路边一设有公用电话的商店前。

骆波下车连车门都顾不上锁,冲进商店拿起公用电话就拨打起李茗海凉皮店的固定电话。

电话一接通,骆波叮嘱李茗海赶紧拿些吃的东西到李茗溪家去。

倘若贾家人问起,就说是给自家妹子送吃的。

李茗海紧张地问:“三十白,小溪是不是出事了?”

骆波也不解释,“我看贾兵一家好像对小溪兴师问罪来了,啥也别问,赶紧按我的意思来做。”

李茗海断定李茗溪准出事了。

他用饭盒装上凉皮,连调料都忘了放,骑上摩托车就朝李茗溪家赶。

这边的骆波把车子停在巷口,自己躲在李茗溪家院门东边的院墙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想好了,只要里面传来打人的动静,他就冲进去护住李茗溪。

可是,听了一会儿,里面啥动静没有。

此刻,贾妈坐在沙发上趾高气扬地问:“小溪,你俩日子过得好好地,咋非要离婚呢?”

贾兵的两个姐姐听到妈妈的问话,一个个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李茗溪。

她俩清晰地记得,这两间屋里,在李茗溪嫁过来那天。

客厅里摆着大彩电、电冰箱、自动洗衣机、女士摩托车,DVD,大音响的公放和收录机。

只要商场上有的电器,李茗溪家里陪嫁的要有多全就多全。

可是如今,电视柜上光秃秃的,大彩电、DVD、大音响的公放和收录机都不见了踪影。

立在墙根处的冰箱、洗衣机也不知去哪里了。

客厅除了这组沙发、茶几和放电视机的矮柜,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贾兵的两个姐姐听说弟弟为了吸毒,变卖了家里的电器。

可她俩没想到,弟弟竟然变卖的这么干净。

李茗溪在沙发里坐下来,安静地等待着婆婆和两个姑子姐的审问。

贾妈见李茗溪不搭话,连忙朝两个闺女眨巴眼睛。

贾家大姐狠狠瞪了眼缩在墙角的弟弟,陪着笑脸道:“小溪,看在小森的面子上,你俩这日子还得过下去,总不能让小森小小年纪就缺爹少娘的吧?!”

李茗溪讥诮道:“过,怎么过?我娘家的陪嫁他全部偷偷卖掉了,贾家当年给我的三金也被他卖了,你们知道我为啥离婚吗?”

她右手高举着,指着头上的屋顶委屈地辩解道:“就连这屋子,也被他拿去抵债了。”

李茗溪用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雪白的肌肤上残留着被烟头烫的痕迹。

她又撩开自己的胳膊,上面的掐痕触目惊心。

贾家两姊妹望着这惨状,都不由倒吸一口气。

她俩无话可说。

李茗溪自嘲着苦笑,厉声质问着,“他家暴,为了儿子,我忍。他为了吸毒,变卖家里的东西,为了儿子,我忍。他拿屋子抵债,为了儿子,我还忍。你们知道三天前他说什么混账话嘛?!他说让我陪着他那个大哥睡一晚上,能挣不少钱,我还能忍下去吗?!”

贾家大姐气的走到屋角拿起扫帚就朝贾兵身上抡去,“你个混账,把贾家的脸丢尽了。”

贾家二姐也羞愤不已,摆摆手道:“小溪,离吧,我劝你赶紧离开这个混账。简直他妈不是人。”

贾兵被他大姐打的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贾家二姐气的对着坐在沙发上的贾妈怒吼道:“妈!你还不嫌丢人呀?!你跟爸为了小兵吸毒的事,到处找遮羞布遮住贾家的脸,可贾兵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自己说,这遮羞布能管用吗?!”

贾妈的脸难看地青一阵白一阵,想跟李茗溪说些什么。

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贾家三个女人灰溜溜地离开李茗溪的住宅。

等贾家三位女人满怀颓然的神色离开屋子,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骆波这才不急不忙朝院子里走去。

他站在门外看着空荡荡的小院,没一点人气。

骆波走进屋到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屋子,也没说话。

李茗溪对骆波的到来并没感到惊讶。

她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骆波站在屋子中央打量着屋子的摆设,拿起烟盒取出一支烟。

他点燃后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这才看向李茗溪。

骆波也不说话,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格外深邃,似乎要看穿人心一般,让人发慌。

在骆波面前,李茗溪从来都不知道“害怕”二字。

她一点也不慌,坦然从容地盯着骆波,开口解释道:“别问了,嫁妆都被贾兵卖了,换DU品了。”

骆波的右手哆嗦一下,手中的烟灰掉在地上,眼中的焦虑清晰可辨,“贾兵吸DU?!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你会不知道?!”李茗溪怨恨的眼神看着骆波,“那个祁老三,不是你招来的嘛?!”

骆波闻言,惊慌失措,“祁老三找过你?!什么时候?”

李茗溪朝骆波狠狠瞪一眼,“一周前的事,我下班后,祁老三半路拦住我,他问我贾兵还打我不,要是贾兵再动手,他不仅让他沾染毒PIN,而且还要卸他一只胳膊。”

她见骆波慌乱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轻佻地质问,“祁老三喊我弟媳妇,还告诉我今后要好好跟你过,他啥意思?!你不会想要我吧?!”

骆波无法忍受李茗溪摆出这种轻浮的神色,他收回视线缓缓看了她一眼,眸中一丝温度也无。

可李茗溪非但不怕,反而把脸朝前凑了凑,“你知道吗?你这样做,彻底毁了我的家!”

她用皮鞋狠狠踢一下骆波的裤腿。

可是还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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