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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的猫儿聪颖着呢,自然是知晓,由着她玩乐便是,爷给她盯着。”说到闻柒,宓爷才柔了眸底冷峻,却也只是半晌,又盯着殿外看,盼星星盼月亮盼闻柒。

也是,闻主子那双眼,贼着呢,啥瞧不出来,再一番左思右想,梁六还是有所顾忌:“只是那萧亦莫,总归是个隐患。”

爷啊,引狼入室不妥啊,不妥!

爷不以为然,眼都不抬:“龙虎令由着他惦记,不惦记爷的女人便好。”爷心不在焉,瞧了瞧泛黄书卷,又瞧了瞧殿外,嗓音沉闷,“都两个时辰了,她还不回来”眉头蹙得更紧,薄唇一抿,“再差些人去华清宫。”

这去请的人还在路上呢……这热锅上的蚂蚁,急啊!梁六冥思苦想着,甚是识趣,问:“爷可是心口疼得厉害啊?”

嗯,这幌子,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爷抿着的唇微微上扬:“嗯。”

爷,您好歹也捂着那‘疼痛的心口’来说瞎话啊。诶!梁六不再多言马不停蹄,唤了老十‘八百里加急’传话去了。

而后,爷又捧起了那书卷,时不时翻翻,时不时盼君归。

爷到底在看啥呢?孙子兵法?天下史志?梁六踮脚,正欲偷窥——

爷道:“程三,研磨。”

梁六低头,忽然心情有点哀怨,嘴里道:“是。”心里闷:爷啊,十年不记得属下的姓也就罢了,连排行都不记得,这就真的伤人了。

“齐六。”

“是,爷。”梁六内心那个激动:爷,终于记得属下的排行了,姓氏神马是浮云,浮云!

爷放下笔丢了张宣纸过去,道:“水过一指,先七分火候,炖半个时辰,再温火煨着。”

梁六双手接过,瞧了一眼,似乎是方子,偷瞄一眼:“爷,您真,咳咳咳……”清了清嗓子,梁六盯着爷的脸,迟疑着问,“当真心口疼了?”不是苦肉计吗?梁六纳闷了,这脸色瞧着不错啊,用闻主子的话说,面色红润有光泽啊!

爷懒懒靠着软椅,眸子半敛,柔了碎影:“这是给爷家猫儿的。”

闻主子病了?那厮坑蒙拐骗的,瞧着浑身是力啊。梁六想着,问:“可用属下去请白二来给闻主子瞧瞧?”白二那医术,放眼四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爷眸子半敛,只丢了两个字:“多事。”

额?梁六囧了,泪了,低头一看,那方子,他不认得方子,就认得几味药,当归,芍药,红参……是补血的。爷看得啥书,开得啥方子啊?他是粗人,不懂啊。

外头,叶十道:“爷,闻主子回来了。”

梁六一慌:“爷,来了!”脑门在冒汗,急火燎原的,“爷,心口疼啊。”眉毛一挤一挤,打眼色:爷,捂着心口啊。

秦宓很淡定,抬抬手,吩咐:“程大,抚爷去榻上躺着。”轻咳了一声,脸苍便白了些许,美人病颜。

梁六颠颠地上前,搀着爷去榻上躺着,眸子扫了一眼案桌,余光瞟见那陈旧书卷的一角,瞧见了两个年代久远的字——妇经!

梁六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载到在爷身上,然后背脊就一冷,冰天雪地了。

嗯,爷怒了。梁六低头,战战兢兢,脑中盘旋着两个硕大的字:妇经。不由得感叹,爷,有种!

这才刚躺下,宓爷衣襟半褪,一阵风卷过,只见一个人影一把扑上床榻,捏着娇滴滴的嗓子:“小宓宓。”

这句与常宁公主那句‘小月月,我的小月月啊’有异曲同工之妙。梁六一抖,掉了一身鸡皮疙瘩,抬眼瞧爷,半垂眼睫颤了颤,然后便见一只白嫩的小手捧住秦宓的脸,乌黑的一双眸子细细端详,闻主子咋舌:“瞧瞧这小脸白的,告诉小的哪疼了?小的给揉揉。”

这厮,不乖的时候让人咬牙,乖的时候让人捶胸,梁六正欲捶胸,秦宓一个冷眼过去,梁六低头,道了句‘属下告退’,走人,侧眸,一个偷瞄,瞅见爷将那双捧着脸的小手揣进怀里,放在心口上摩挲,软绵绵的声音说着:“这儿疼。”

梁六锁上门,在外头五体投地,捶胸顿足:节操,节操都去哪了?

里头,纱幔高高挂起,秦宓半依床榻,衣衫凌乱,眸子盈润出一抹哀怨:“怎么才回来?”

听听这语气,简直就是要软化了心肝,哎呀呀,闻柒捂着心肝儿笑得眉飞色舞:“咱爷千呼万唤、十万火急的,小的哪敢不从命,这不归心似箭、马不停蹄,一路小跑着来的,瞧我都累得跟那什么似的。”脑门上,确实有几滴汗还没干。

秦宓就着袖子给她拭了拭额角的汗,揽着她在怀里:“你不能跑。”

闻柒脑袋一拱,不以为然:“谁说的。”

他道:“妇经。”嗓音不温不火。

晴天一道雷,闻柒外焦里嫩了,愣神了许久,抬眸,眨巴眨巴眼:“爷,您不会今儿个大半天都在捉摸那玩意吧?”

爷点头:“嗯。”俊彦悱恻,眸光淡然,“有几处没看懂。”

闻柒泪了,谁把咱家爷教坏了?她高声骂娘:万恶的大姨妈啊!

事情是这样的。昨儿个正是三更半夜时,美男在侧,某人心猿意马,辗转反侧,忽而哗啦啦啦,一个热血沸腾血脉翻滚,可惜没往脑袋上窜,往下涌了……

闻柒睁眼,眨巴眨巴,侧了个身子,这一动,血流成河……她往后缩,再缩……

秦宓一把揽住她的腰,睡眼迷离,嗓音惺忪:“怎么了?”

闻柒想了想,措辞很严谨,道:“我近日好像有血光之灾。”

秦宓睡意全无,捧着她的脸看了看:“莫说胡话。”

三更半夜,血光之灾,秦宓惊了,闻柒也惊了,大呼一声:“靠,没有弹力苏菲防侧漏,我可怎么办?”这河东狮吼,就差捶胸顿足。

听听,这都开始说胡话了,爷急了,抱着闻柒起身,借着暖玉的浅光细细看她,摸摸她的脸,又探了探她额头,声音都颤了:“闻柒,乖,告诉爷,哪儿不舒服了?是不是哪里疼了?”

闻柒沉思,嗯,丢人不能丢大了不是?眸子一转,哇靠,一抹红色映入眸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宓爷的袍子……闻柒支吾,笑着打商量:“爷,我觉得,嗯,我觉得呢,觉得你应该,应该去洗个澡。”

秦宓不明所以,闻柒翻了个白眼,往被子里一钻就闭眼,挺尸,作状蚊子哼哼:“衣服脏了。”

秦宓微微一愣,眸子掠过月白衣角出那一抹殷红,眼眸半阖,暖玉升烟里,越发美了容颜,忽而添上了一抹绯色,耳根子也微微泛红了,他却未语,起身,给闻柒寻来衣裙,又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解了衣衫,一件一件给她换上,动作缓慢,很是笨拙,却不疾不徐。

闻柒没胆,全程挺尸。

唤人送了热水,闻僵尸任凭秦宓折腾,挺尸挺着挺着就昏昏欲睡了,眼皮子正在打架,秦宓凉凉的唇天落了下来,闻柒下意识伸出舌头去舔,惹得他轻笑了,温柔得暖了这夜,道:“爷家猫儿长大了,”俯身贴在她耳边,“可以……”

后面几个字,细语轻言,丝丝入扣,惊了闻柒所有瞌睡,眸子一瞪,她一声河东狮吼:“宓爷,你流氓。”小脸一垮,泫然欲泣,眨巴着眼,“小的给跪了。”

看吧看吧,宓爷变坏了,调戏玩良家闺秀,又捉摸上妇经了,那玩意露骨程度、私密程度……闻柒膜拜,拱手:“爷,小的给跪了。”

秦宓抬抬手:“免了。”一把搂住闻柒的腰,一个辗转,她便躺在在秦宓怀里,她蹭了蹭,挣扎,秦宓抚着她的肩,“不需要跪,安生地躺着便好。”

听听,这都是什么荤话!闻柒拍了拍秦宓搂在腰上的手,直吆喝:“诶诶诶,青天白日孤男寡女的,影响不好。”看吧,她是良民,还知道影响呢。

秦宓轻笑:“爷觉着甚好。”手又紧了几分,凑得极近,他微微仰首便能亲吻她唇角。

闻柒甩白眼,咬牙嚷嚷:“这是白日宣淫。”脑子一转,无数花花肠子都在闹腾,全是黄色泡泡,老脸一囧,越发地吼,“昏庸无道啊,纵欲伤身啊,女色惑人啊……精尽人亡啊。”

秦宓嘴角一僵,好看的眸子融了暖玉光华,抬手,骨节分明的指尖落在了闻柒喋喋不休的唇上,无奈至极:“你葵水初至,便是爷想如何,也拿你无法。”他俯在她耳边轻叹,“闻柒,你家爷不是禽兽。”

是啊,咱爷不是禽兽,可某人是啊,闻柒坦荡荡地歪曲了事实,说得那是头头是道,句句在理:“爷当然不是禽兽,咱爷是衣冠禽兽,早便修炼成精,等级高着,尔等小角色哪是爷的对手,这不俯首称臣卖色不够,还要卖身,可怜我这小身板哪里经得住摧残,眼看就要香消玉——”

揽在腰间的手紧了紧,秦宓薄怒:“胡言乱语。”贴着她的唇,秦宓轻咬着,唇边浓浓的笑意,道,“该罚。”

闻柒眯了眯眼,伸出舌头舔了舔,贼兮兮笑:“爷,不要学坏了哦,君子动手不动嘴。”

嗯,真理啊,流氓才动嘴,不过……诚然,闻柒是个流氓。

秦宓道:“你不是君子。”语气怨尤,他继续舔舐闻柒的唇,闷闷的嗓音,“闻柒,你都不咬爷了。”

可是爷您上了瘾,天天咬来着……诶,最近闻柒确实没敢对爷做流氓事了,除了搓搓揉揉摸摸抱抱的,别提多正经了,都不咬人了。

当然,闻柒不会承认,色令智昏,她扛不住诱惑,倒是爷耐不住寂寞了,闻柒往秦宓身上一撒,躺尸:“我醉了。”

秦宓捧着她的脸,笑了笑:“陪着爷一起。”

话落,狠狠地吻下去,凉凉的舌尖寻着闻柒的唇齿,一寸一寸舔舐,轻咬,他吮吸,将所有呼吸湮灭,唇角拉出晶莹的一丝津液,极尽暖昧。

秦宓的吻,终归是汹涌,是不由抗拒的占有,霸道得好似要拆骨入腹,却怎么也不肯罢休。

闻柒招架不住了,舌头一麻,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忽而,舌尖一疼,闻柒睁开眼,依旧醉眼迷离,泛起一抹水雾,委屈了:“你咬我。”

说什么来着,她不咬人,是咱爷喜欢那行径。

秦宓又舔了舔她的唇,蹙了眉:“全是菱角的味儿,爷不喜欢。”

不喜欢?哟,刚才是谁又咬又舔的?闻柒笑眯眯:“爷是属狗的。”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小指头大小,“我就吃了一点点。”

嘿,这人睁着眼说瞎话啊。

秦宓含着她的唇便重重咬了一口:“不听话,该罚。”闻柒眯着眼,正欲咬回去,腹下一暖,秦宓掌心微凉,轻轻揉着,“爷说了,那南疆菱你不能吃,寒气太重,你逢葵水,更是碰不得,昨夜你还吵着腹疼,怎生好了伤疤便忘了疼。”他无奈,终是舍不得怪罪,轻舔了舔他咬过的痕迹,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可还疼?”

这问得是腹下?还是唇上?闻柒摇头,抱着秦宓的脖子蹭了蹭,软软地喊他:“秦宓。”

如此,倒像只讨欢的猫儿,乖顺极了,惹得人心发软。

秦宓拂了拂她的发,轻声应了她一句。

她整个一没骨头的猫,软绵绵的扒着秦宓,哼哼唧唧着:“你太惯着我了。”抬眼瞧着秦宓,“没听过吗?女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转念想了想,她义正言辞地补上一句,“不过我就算是混蛋,那也是个有觉悟的混蛋,我闻柒混得坦坦荡荡、顶天入地!”

她倒信誓旦旦,正气泠然。

秦宓甚是欢喜她如此模样,笑着:“爷喜欢惯着你。”拢了拢被角,将她遮得严严实实,他说,“爷的女人,可以混蛋。”

嘿,这可是爷说的。

闻柒笑得眉眼弯弯,眸里华光流淌:“哦,是吗?”唇角一勾,伸出两只手,搓了搓,眨着眼讨要,“爷,好东西要上交哦。”

看吧,退一步,闻柒就会攻一城,越发混蛋了。

秦宓失笑:“你怎知在爷手里?”

闻柒笑得眉眼流转清光,一缕一缕邪光,惹得人心痒:“因为我想要那内史六部,我猜想着,咱爷怎么也得弄来不是?”

这人儿,最喜欢空手套白狼了,全凭满腹的诡计心思,行打家劫舍的勾当,偏生,她总算的一分不差,便是善谋如秦宓,也逃不过她一颦一笑一眨眼一转眼珠的灵慧狡邪。

秦宓执着她的手,将那内史六部的令牌放在她掌心,缓缓而语:“秋乙孺是爷的人。”眸光相视,极尽了温柔,他道,“这些人名你都记下,将来你掌大权,他们可为你所用。”

闻柒仔细听着,心肝着实惊了一把,天子脚下,他一国质子竟拿捏着整个大燕腹地。到底是炎帝太蠢,还是自家男人太变态,闻柒觉得后者居上,她是喟叹不已:“爷,你的爪牙可真遍地都是啊。”话音一转,这脸说变就变,都不待转圜,“芊熹宫的芊妃,是不是你的人?”

秋后算账,乃闻氏祖传之一家法。

秦宓回:“不是。”

闻柒笑得很灿烂,很无害,很温柔地说:“那你给老娘离她远点哟。”

口蜜腹剑,乃闻氏祖传之二家法。

秦宓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又似哄,又似蛊:“她惹爷家猫儿不高兴了?”

美男计可耻!闻柒转过脸,冷着:“荣妃受封,你可知她送的什么贺礼?”咬咬牙,道,“人皮。”

不为美色所动,乃闻氏贯彻到底之家法。

众所皆知,北沧秦宓,善画皮之术,那芊妃的贺礼可着实是踩着闻柒的雷区了,这哪是贺礼,分明是挑衅,还能姑息?决不轻饶!

秦宓只托着她的下巴,玩亲昵,其他心不在焉:“爷夺了她的玉莲子,一物换一物。”

这事她是知道的,当日她被猫毛惹了一身红疹,才刚好了几分,梁六就可劲念叨:咱爷,做好事不留名啊,玉莲子那样的宝贝……后面没说完,闻柒觉着梁六在表示暴殄天物的这层意思。

原来那宝贝是从美人那顺来了,闻柒不急不缓,一根手指推了推秦宓的肩,戳了几下,阴阳怪气地揶揄:“哟,这就勾搭上了?”又戳了几下,恶狠狠道,“说,有几腿?”

梦里说,挑了这生若惊华,便注定要绝世旷古,受一番红尘俗世的坎坷与磨难。娘滴,神马红尘世俗,这绝世旷古的分明就是一朵又一朵的烂桃花啊。

秦宓言简意赅,只言:“是爷灭了她幽异宫九族。”

奇闻志里书:修魅颜惑心之术,祸前世燕主,曾红颜媚骨以乱天下,乃,幽异宫。

靠,这婆娘来头不小啊,说怎么瞧着就一身妖气,原来是这等狐狸窝出来的。

嗯,记下一笔,秋后来算。

闻柒皮笑肉不笑:“嘿,这不共戴天也能擦出火花,咱家爷可真能拈花惹草啊。”

说着,一把推开秦宓,骨溜溜就爬下了床。

秦宓眼眸微乱,顾不得衣衫凌乱,下榻抱着她:“夜了,听话,莫要出去。”

闻柒扯嘴笑:“正好,夜半三更时,拈花惹草去!”

是夜,燕都凌国公府外,灯火人影摇晃,断是不速之客。

“国公爷,宫里有人过府。”

里屋摆了一盘棋,一盏茶,凌国公执白子的手一顿:“何人?”

传话之人略看那执黑子之人,道:“华乾殿的荣主子。”

那人手一颤,黑子骨溜溜滚下了地,他满脸愕然:“闻、柒。”

凌国公挥挥手,那人便隐入屏风之后。

半晌功夫,灯火打进,还未见人影,先闻女子清凌凌的声音。

“深夜叨扰,这厢无礼了。”

灯下,人儿缓缓走出来,着了一身藏青的披风,裹着兜帽,只露出了半张俏生生的小脸,许是被夜里的风吹久了,泛着些绯色,眸子却是徐徐晶亮,甚是夺目,微微流转,落在案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棋盘与茶盏,闻柒笑着道:“夜半无人,饮酒博弈,国公大人好兴致啊。”她摘下兜帽,甚是闲适地落座,倒了一杯茶,瞧了瞧棋盘,“哟,弃车保帅,这棋下得好生巧妙呢。”

凌国公挥退了侍从,起身行礼:“不知荣妃娘娘深夜出宫过府,所谓何事?”

闻柒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嗯,来下棋。”盯着残局好生瞧了瞧,惋惜感叹,“这半边戎马,就这么弃了,着实可惜了些。”

说的,是棋盘之子,还是弦外之音?

闻柒抬眸,笑眼看着老国公:“将不仁,士卒难义,何不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后,执起了黑子,在掌心了把玩,也不急着落子。

凌国公落于侧位,亦执起了白子:“为臣者,君命为天。”

论的是将帅棋局,是君臣之道,一人一子,下了片刻,胜败逆转,凌国公心惊不已,这女子好深的筹谋。

她捏着棋子,指了指棋盘之上一片大败的残局:“命都没了,要天干吗?指着天上能立座墓碑,高高在上供后人瞻仰?”话锋一转,仍是玩味的戏语,不带丝毫认真,“指不定呢,下一道君命便是挖地三尺,葬了戎马,大笔一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乃奸臣,人人得而诛之。”妙语连珠后吸了口气,对着凌国公咧嘴一笑,继续道,“嘿,别说万家香火,怕是人人一口唾沫,也要把这奸臣贼子的坟头给淹了,定要闹得地下之人死不瞑目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知道还有没有安息之地。”

凌国公脸色骤变:“娘娘深夜造访,不止是与老臣略谈这为臣之道吧。”

闻柒拨弄着棋子玩儿,坦言:“当然不是,本宫哪是这般无聊之人。”拿起茶杯,给凌国公倒了一杯茶,“我啊,是来给国公爷送礼的。”

一杯茶满,凌国公垂眸,便看见杯中之物。

内史六部的令牌,好大的手笔!凌国公声沉:“娘娘不妨明说。”

闻柒眸子一挑:“还不够明显?好吧。”耸耸肩,眸子一眨,尽是流光逼人,“本宫在逼你凌家反叛,逼老国公你挖出一腔忠心,逼这大燕世代忠良当一当奸人佞臣,逼金銮殿上那个老东西跳一跳脚,最好啊,是狗急了咬咬人。”

好一个善攻心计的女子!

老国公厉眸一睃:“凌国公府为刀俎鱼肉,好让你渔翁得利?”

诶哟,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闻柒大灌了一口,笑出了一口森白的牙:“瞧着凌国公府任那老东西宰割,还以为老国公老眼昏花呢,原来宝刀未老火眼晶晶啊,只是凌国公是这鱼肉没错,不过这刀可不是本宫,睁开眼瞧瞧,是哪个收你凌家大权,是哪个断燕湘荀后路,又是哪个将你这忠良除之而后快。”她笑得慈眉善目的,甚是纯良无害,“皇天在上,后土明鉴,本宫可是大大的好人,连刀都给您老捡起来,塞到手里了。”

好人?这人好生没有章法,句句话不在正理,却又句句戳进了软处。攻计为策,攻心为上,闻柒深谙其道。

凌国公心下不安:“闻柒,你到底寓意为何?”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把火是闻柒点的。

她笑得璀璨,目光清明,毫不闪躲:“嗯,大概是看那老东西不顺眼,想借刀杀人来着。”

坦荡得如此理所当然,哪止猖狂。

凌国公拂乱了棋盘,断言:“你想掌大燕天下。”

她眸子一亮:“擦,这都被你看出来。”舒了口气,她不甚在意,置身事外似的泰然,调子拖得长长的,尾音微微提起,尽是邪邪的腔调,“当然,我闻柒大度,容你凌家与常湘王来抢,抢赢了,燕湘荀为王,凌国公府就当一当权势滔天的外戚,抢输了嘛……”笑意尽收,眸子一转,藏尽百态的幽深,道,“我闻柒许你凌家百年昌盛,不为别的,就当还国公爷在我闻家灵柩前上的那一炷香。”

凌国公恍然大惊,打落了一片棋子。

这般女子,恣意猖狂便也罢了,还生了如此一副精明善谋的心肠,便注定要乱一乱大燕的国势天下,当日闻家那场火,果然要引火而焚。

一杯茶饮尽,闻柒瞧瞧天色:“哟,都这时辰了。”拂了拂娟秀的脸,眸光灵气,雅痞极了,“女儿家的红颜易逝,经不起这夜里折腾,本宫这厢就告退了。”

未待凌国公言语,她起身,走了几步,忽而一顿,回眸瞧了一眼案桌后的屏风,道:“湘荀皇儿,本宫这都要走了,怎么也不出来恭送恭送本宫。”捂着心口,娇滴滴,“本宫心都凉了呢。”

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撞上了屏风,烛火都摇了摇,静谧里,只传来闻柒欢愉的大笑,缓缓远去。燕湘荀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脸色不太好,泛青。

“人还未走远,若是送回去还来得及。”凌国公道。

“她机关算尽,本王自然要遂了她的意。”燕湘荀执起闻柒倒的那杯茶便一口饮尽,将那令牌握在了掌心。

“荀儿——”

燕湘荀沉言打断:“父皇心狠手辣至此,本王又何必留有余地。”片刻沉吟,只道,“便是闻柒有心挑拨,便是抢不过她,本王也甘愿。”

字字,紧绷了弦,一扣便烈,如此决然。

凌国公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湘荀,张张嘴,竟哑口无言。到底他这般不顾一切,有几分是因着那狠绝的帝王,几分是因着那狡邪的女子……

凌国公府外,月色正上西楼,夜深人静时,有人哼了一首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小曲儿。

调子忽然停了,女子笑语:“莫不是高处月色更佳,竟叫王爷一路流连忘返。”

话落,高墙之上,人影飞落,遮住一片月色,成人影。

这飞檐走壁身手不凡的,正是骁勇善战的大燕常钰王,三更半夜做起了梁上君子,自然,是托了某人的福。

燕孝钰抱着剑,与闻柒各站一端,神色幽暗:“你知道本王跟着你?”

闻柒摇头:“不知道。”顿了顿,语气悠长,“不过,王爷十万御林军在手,燕宫有个风吹草动怕是都逃不过王爷的火眼晶晶,何况本宫这个最不安分的主,怕是一举一动王爷都用法眼盯着呢。”

最不安分的主……倒是贵在自知之明。

燕孝钰笃定:“你故意引本王前来。”这狡猾的女子,若要引开他,怕是有千百种不带重样的法子,怎会让他一路尾随。

闻柒拢了拢兜帽,就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眸子,叹了一声:“这孔雀胆泡过的眼睛就是毒啊。”

一如既往地,闻柒会光明正大来阴的,从不遮遮掩掩,他只觉得防不胜防:“闻柒,你又耍什么花招?”

“黑灯瞎火四下无人,自然是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唇角上挑,月色融在眼里,她笑时,溢出满满光华,温温润润的甚好看,“这不,邀王爷共商那档子见不得人的事。”

------题外话------

昨日东奔西走,今日累得想狗。横批: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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