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八,朱由校在凤阳府城外低调祭扫了明皇陵。
虽说很低调,但也让南直隶的官员们知道了朱由校的行踪,各地官员也明白了朱由校其实一直在微服私访,因此很多地方官员立马行动了起来,以确保不会丢了乌纱帽。
不过时至今日,朱由校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材料,而且他也不会轻易被地方官员牵着鼻子走。
十二月二十五,朱由校高调在南京祭祀了明太祖朱元璋,对于这位传奇皇帝,他还是很尊敬的,认认真真地在朱元璋的神位前磕了几个头,谁叫他“夺了”人家子孙的天下呢,算是求个心安吧。
磕完头,朱由校还真就“心安理得”了,竟然在南京城里享受了起来,每日里吃喝玩乐,颇有昏君的潜质。
转眼到了正旦节,朱由校放出话,正旦到上元节期间他谁也不见,任何人不得打扰他过节。
接下来,南京城的官员和百姓每日都能看到朱由校的行宫车进车出,随行太监魏朝指挥一帮手下忙得不亦乐乎,山珍海味、美伎娇娘,每天进进出出,这下南京城的一些官员都看不下去了,规劝皇帝管教皇太孙的奏疏已经在去往北京的路上了。
其实这个时候朱由校已经离开了南京城了,他留下魏朝在那放烟雾弹,自己则扮作小贩,带着两名侍卫偷偷赶往了无锡城。
无锡是东林党大本营,朱由校想先去会会那帮大佬,接下来对长三角各府的工商业发展状况做个调查。未来长三角肯定要成为对外开放的桥头堡,这里的工商业情况必须要摸一摸底,这个时代从外国人那里挣钱容易,但要把钱变成税收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因此摸底非常有必要,这样到时候才知道该杀谁敬猴。
朱由校在南京龙江码头雇了一艘乌篷船,沿着长江过丹徒进了运河,随后一路南下,经丹阳、武进,于正月初五傍晚到达无锡城。
无锡城形似龟壳,据说建于先秦时期,大运河穿城而过,自古就是商贸发达的重镇,到了明末,其繁荣程度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城内密布的水网两侧各种店铺鳞次栉比,河中也是画舫遍布,往来行人商贩熙熙攘攘,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北方很多城市夜晚都会宵禁,但自从过了长江,朱由校就没在哪个城市见过宵禁,虽然官府有这方面的规定,不过基本都是一纸空文,根本没有人去执行,也没有人去遵守。
船主载着朱由校夜游了一遍无锡城,让他不禁感慨起无锡的繁华,这还只是一个县城而已,想必那几个府城会更加繁华吧。
一番夜游,朱由校也体验了这个时代繁华都市的夜生活,果然是纸醉金迷温柔乡,光他记住名字的青楼就不下十家,一众美伎立于青楼二层或三层的廊下,卖力地展示着自己的姿色和才华,更有甚者租下整艘画舫,挑选头牌花魁立于顶端甲板一展曼妙舞姿,引得前来猎艳的Lsp们尖叫连连。
虽然朱由校现在的这副身体只有十五岁,但他的心智可是三十多岁了,见到如此香艳的场景,无动于衷肯定是不可能的。
船主见朱由校眼冒绿光的德行,适时给朱由校推荐了几家青楼,一顿夸张修饰,仿佛那里面就是天堂一般。
好在朱由校虽然也是个Lsp,但受21世纪法律的影响,胆子却小的很,有贼心却没那个贼胆,最后只是过了一遍眼瘾便找了一个客栈休息。
转过天来一大早,朱由校带着两名护卫来到东门内苏家弄,一到此处,便见一片建筑隐藏在松柏掩映的幽静之处,前有一石牌坊,正面上书“洛闽中枢”,背面题“观海来游”,整片建筑粉墙碧瓦、石坊高耸、雕梁画栋,甚是气派。
朱由校今日特意换了一身书生打扮,头戴飘飘巾,身穿交领道袍(非道士道袍),看起来倒有几分士子的意思。
朱由校也不劳人前去通报,径直往里进,不过没走几步,便有几名护院模样的大汉走了过来,对朱由校三人喝道:“什么人擅闯书院?”
朱由校没想到东林书院还养着护院打手,他愣了一下,随后说道:“在下是游学的士子,慕名而来,想要拜访东林高士。”
“你来的不是时候,正月、六月、七月和腊月书院没有讲学,高士们也都不在,想要拜访,下月仲丁日再来吧。”
“靠!还有这说法?白来了!”朱由校哪里知道东林书院有这些规矩,暗叫倒霉,只能跟护院客气一句,便带着护卫准备离开。
不过刚转身没走两步,便看见三位老人从外面走了过来,朱由校不认识来人,也没打算跟他们废话,然而三人却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为首那人问道:“这位俊才何来?”
见躲不开,朱由校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小子从北直隶而来,本想拜访东林高士,可惜来的不是时候,白跑一趟。”
“哈哈!”为首那人笑着捋了捋胡须,说道:“俊才看来是不知我书院规矩啊,这寒冬酷暑书院是不讲学的,俊才确实来的不是时候。”
朱由校懒得理这些人,趁机说道:“既如此,小子便不打扰了,告辞!”
朱由校行了礼,就准备带着护卫离开,那人却说道:“今日虽不讲学,但俊才若有兴趣,老夫可带俊才一览书院胜境,不知俊才可有意乎?”
朱由校闻言,当即停下了脚步,转身对那人说道:“如此是小子三生有幸了,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那人见朱由校还算明礼,也像有学识的富家子弟,便想着认识一下,于是主动说道:“老夫高攀龙,字存之,这两位是刘伯先(即刘元珍)和叶参之(即叶茂才),不知俊才如何称呼?”
“卧槽!高攀龙!”朱由校心中大惊,没想到在这能碰到这位东林大佬,他来之前也是做过东林书院的功课的,对高攀龙和东林书院的几位大佬还是有所了解的,于是客气施礼道:“原来是景逸先生和两位大贤,小子有眼不识泰山,给三位赔礼了。”
高攀龙今日本是带着刘、叶二人前来巡视书院的,也没想到能碰见外人,此刻见朱由校年纪轻轻彬彬有礼的样子,倒是觉得不虚此行,东林书院向来以网尽天下士人为目标,自然不会放过送上门的士子,因此对朱由校又客气了不少:“我东林书院素来不搞那些繁文缛节,俊才大可不必如此多礼。”
朱由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东林书院看起来很“正能量”吗,怎么后来名声那么臭呢?当然这是他还不真正了解东林党人的缘故,以后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小子多谢了,小子徐孜明,随父经商来南京,久闻东林书院贤名,特来拜访。”
高攀龙没有怀疑朱由校这个新的假身份,随即邀请朱由校一同进了书院。
叶茂才则特意拉着刘元珍慢了几步,小声在刘元珍耳边说道:“这后生用的是假名字。”
刘元珍惊讶道:“何以见得?”
叶茂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老夫这双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
刘元珍倒是无所谓道:“看他谈吐装束,多半是勋贵子弟,隐藏身份倒也在情理之中。”
叶茂才却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伯先兄,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刘元珍有些疑惑不解。
叶茂才指了指天,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位可是来了南京了,我怕。。。”
“啊?!”刘元珍差点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