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芳哪有那本事,脸色愈发地难看,回头看了看老努。
老努示意李永芳靠边,随即下令继续进攻。
陈策带着仅剩的几名亲兵殊死拼杀,手刃十余人力竭而死,致死犹依刀而立,怒目而视,巴牙喇兵不敢近身。
老努下马走到陈策遗体之前,重重一拜,随即下令道:“此忠臣也,好生安葬!”
桥北明军覆灭,老努立即挥兵渡河,进攻桥南明军大营。
现在撤是来不及了,童仲揆只好与张照世等将领摆开阵势,准备与后金军决一死战。
朱万良还是下落不明,仔细一问,才知道带着几百家丁跑了!
“王八蛋!”童仲揆只好强行接过指挥权,把武靖营剩余的一万多士卒纳入自己麾下,然而此时他才发现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武靖营守军出来支援的时候竟然没带弓箭!
童仲揆简直欲哭无泪,自己部下本就缺少弓箭手,武靖营守军又没带弓箭,这下整个明军成了后金军弓箭手的活靶子,只能靠着射程有限的鸟铳进行还击。
老努这次命左翼四旗主攻明军阵地,右翼四旗则负责包抄,他要在此吃掉这支明军,为接下来进攻辽阳攻城战减轻压力。
双方短兵相接,展开了一场恶战,由于后金军人数两倍于明军,且战斗力远在被抽走精锐的明军之上,明军渐渐不支,武靖营守军率先溃败,直接将浙兵侧翼暴露给后金军,童仲揆自知今日必死,不退反进,带着亲信家丁百余人挥刃冲突,直奔老努中军,奈何被巴牙喇兵阻拦,身中数十刀而亡。
主将虽死,余众继续各自为战,无一投降,直至最后一个浙兵阵亡。
此战,后金军虽大获全胜,但仍损失了千余人,又有敦布达哈等三员战将阵亡。
战果报上来,老努感觉心都在滴血,沈阳一战,后金军损失了近五千人,或许这在人口众多的明朝不算什么,但对于只有三四十万人口的后金来说,可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不过此次战利品也颇丰,沈阳城府库内三万多石粮食、金银两万余两尽数落入老努手中,此外还有布帛、铠甲、火炮、刀枪等物资无算,降兵和百姓五万余口,相比于损失,这次也算是赚的盆满钵满,更让老努的威望上升到新的高度。
随后老努宣布在沈阳屯兵五日,论功行赏。
消息传到辽阳,熊廷弼错愕万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防线就这么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此次不仅丢了沈阳及附近城堡,还损失了四万多兵力,这相当于如今辽东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了。
错愕之余,熊廷弼赶紧将战报上报朝廷,同时上疏朱由校请罪。
熊廷弼不敢再让辽阳有失,于是迅速调集周边兵力,同时收拢溃兵,整顿城防,严阵以待。
随着越来越多的信息传来,熊廷弼有些怒了,他先是让亲信部将在城中严查奸细,随后又派人缉拿朱万良等人,并再次上疏,弹劾袁应泰、陈策等人过失。
朱万良自然不可能回辽阳受死,他一直躲在白塔铺内,眼见川、浙两军全军覆没,他立即出去收拢旧部溃兵,随后前往武靖营接了家眷,带着两千多人,投降了后金。
老努虽极度看不起这种断脊之犬,但为长远计,他还是一脸客气地接待了朱万良,并当场封朱万良为三等副将,仅比李永芳低一等。
虽说仅比李永芳低一等,但朱万良好歹一个大明总兵官,如今却变成了副将,还是三等,按理说正常人肯定会有意见,然而朱万良不仅没有丝毫不满,反而感恩戴德,没办法,这人要是脊梁骨断了,还谈什么尊严不尊严的。
李永芳挑了一户富商的宅子作为自己在沈阳的临时官邸,手下为了取悦他,抢了几个城中明朝将官家的女眷送了过来,他也不客气,照单全收,从老努那里出来便迫不及待回了家,想着晚上怎么欢度春宵。
一进门,正遇上长子李延庚,李永芳眉头一皱,不悦道:“你来做甚?”
李延庚阴阳怪气地说道:“特来祝贺你又立新功啊。”
“混账!敢跟老子这样说话,信不信老子抽你?”
“呵呵!”李延庚冷笑一声,“你少抽过我吗?”
李永芳瞪了李延庚一眼,不耐烦道:“无事赶紧给老子滚,老子忙着呢,没时间搭理你。”
“忙着寻欢作乐吗?你就不怕被你那位格格夫人知道吗?”
李永芳脸色变了变,骂道:“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李永芳说完就要往里走,李延庚喊道:“父亲,收手吧!难道你真想看着咱们李家断子绝孙吗?!”
李永芳回身,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了李延庚的脸上,他瞪着李延庚怒道:“逆子!想气死老子不成?!”
李延庚捂着脸,眼神依旧坚定:“父亲,咱们李家世受大明皇恩,如今你投靠叛贼,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李永芳哪敢让李延庚继续说下去,赶紧捂住了李延庚的嘴,四下看了一下,小声喝斥道:“逆子想害死全家人是不是?再敢胡言乱语,老子可保不了你。”
李延庚被捂住了嘴无法发声,只好冷眼看着李永芳。
李永芳松开手,不屑道:“什么大明皇恩?都是狗屁!你爹我以前在大明算个屁啊,现在呢,身居高位,皇亲国戚,岂不比在明国强多了,只要咱父子好好辅佐汗王,日后定然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延庚冷嘲道:“也许是死无葬身之地也说不定。”
“啪!”李永芳又抽了李延庚一个耳光,骂道:“滚回去,真当老子不敢杀你这个逆子吗?!”
李永芳说完,也不管李延庚,径直进了院。
李延庚揉了揉脸,叹息一声,随即也离开了。
过了片刻,一个仆人模样的男子从墙角处走了出来,看了看父子二人离开的方向,随即朝门外走去。
五天很快过去,三月十八日一大早,老努召集诸将,兵发辽阳。
辽阳,古称“襄平”、“辽东城”,从战国时代直到明末,一直是东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以及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
明朝建立后在辽阳城设置辽东都司,管理整个辽东事务,辽阳城由此得到进一步发展,新修的城墙周长二十四里,驻有六卫兵马,城高壕深,兵强马壮,绝非轻下之城。
老努也是不敢掉以轻心,只留下少量兵力驻守沈阳,带着绝大部分军队和攻城器械浩浩荡荡南下。
由于奉集堡被毁,武靖营投降,虎皮驿等处兵力又被熊廷弼撤到辽阳,后金大军一路无阻,于十九日中午抵达辽阳城北十五里下寨。
派出的哨探很快回来复命,熊廷弼大约调集了四万余明军全力守城,堑壕进行了修整,护城河也引水灌满,沿河排列了不少火炮,明军各部环城守卫,严阵以待。
老努思索一阵,随即将一队人马派了出去。
这队人马哨探装束,来到辽阳城下叫嚣。
熊廷弼站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切,怒从心中起,大声向身边将领问道:“谁愿出城斩杀此獠?”
一时无人吱声,熊廷弼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刚要喊心腹爱将的名字,一将出言道:“末将姜弼愿出城斩杀此獠!”
熊廷弼脸色这才好转,说道:“姜副将好胆识,你且前去,本帅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谢大帅!”
姜弼下了城楼,点了五百家丁,出北门,直奔后金哨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