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圣明,确实是花名册。”
对于朱由校,宋献策始终感觉他不像一个自幼长在深宫的年轻人,更像是一个在民间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江湖!尤其是在见闻方面,宋献策自认自己走南闯北见识无数,但每每与朱由校聊起天来,总感觉自己的见识不值一提,朱由校给他一种近妖的感觉!
“宋先生,朕若是还没猜错的话,这花名册上的人应该是遍布大明全国吧?”
宋献策这下心中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细密的汗珠当即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一旁的朱童蒙也跟着直流冷汗,千算万算,怎么就没算到这儿呢,真是被权利迷了眼,这下弄不好可是要倒大霉了。
“皇上,宋献策秘密结社,图谋不轨,臣请皇上治罪!臣亦有不察之罪,请皇上一并治罪!”
昨天晚上还跟人称兄道弟,亲的跟一家人似的,这会却毫不客气想要踩着人家的尸体洗脱罪责,不做人这事今儿属实让朱童蒙玩明白了。
宋献策本还想着辩解一番,结果让朱童蒙这么一插话,顿时有些慌乱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朱由校有些不爽地看了朱童蒙一眼,这个人胆识和才华都可以,但就是改不了打小算盘的臭毛病,看来回去以后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了。
“求我,你不用请罪,宋先生,你也不用害怕,朕并没有怀疑你会图谋不轨,你敢把这花名册献给朕,就说明你没有这样的心思,朕又岂会不明是非。”
朱童蒙一脸猪肝色,心中暗自嘀咕:“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总出差错?!看这架势,皇上是真的没跟姓宋的计较,我这么一说,昨天的努力怕是白费了!”
“草民谢皇上圣恩!”宋献策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之前与朱由校接触过,要不然他还真不敢赌上小命献上花名册。
“宋先生献册有功,朕就先封你一个实授世袭锦衣卫千户,日后若有功劳再论功行赏。”
世袭锦衣卫千户,北京城有这种头衔的人遍地都是,但实授就不一样了,那是有实权的,锦衣卫本就是天子亲军,千户更是有正五品的品秩,是可以随驾御前的!
朱童蒙悄悄打量了一眼朱由校,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谢恩的宋献策,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皇上这是早有预谋啊,他想要的就是姓宋的这遍布天下的关系网,只怕姓宋的很快就会取代骆思恭,成为锦衣卫新的指挥使!”
朱童蒙自然不知道朱由校真实的想法,宋献策才不会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呢,在他的计划中,锦衣卫和东厂都是要进行重组的,到那时,这两个机构都将会消失在历史中。
“求我,你先退下吧,朕有些事要和宋千户单独聊聊。”
朱童蒙用脚后跟就知道朱由校要聊什么,他正好也不想参与,行个礼便退了出去。
“宋先生,请坐!”
朱由校客气地让宋献策坐下,又把王体乾赶了出去,这才略显不满地说道:“宋先生,上次永城一别,有一年半的时间了吧?”
宋献策虽又有些紧张,但此时没有外人,他也不那么拘谨了,语气很是平和道:“回皇上话,确实有这些时日了。”
“本以为去年秋天你就会到京城,却没想到一直等到今日你我才相见。”
“草民也想早日奉诏,然而草民却不想空手而来,令皇上为难,故而耽搁了一些时日。”
“所以你就造了这些名册,想要以此获得我的信赖是吧?”
“不瞒皇上,确实如此!这可以说是草民的投名状!”
“这份投名状确实够分量,不过你不担心我会卸磨杀驴吗?”
“草民虽与皇上相处不长,却知皇上乃心怀天下之仁君,草民纵是万死也值!”
“呵呵!好一个万死也值!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可能亏待你,荣华富贵就在前面,能取多少就看宋先生自己本事了。”
“多谢皇上!然草民年岁已是不小,早已淡泊名利,他日皇上执掌寰宇之时,草民请求归养天年。”
“宋先生可真会生活,我可就不行了,这辈子恐怕连退休都做不到,只能一辈子操劳了。”
“皇上这样的仁君在位,是万民的福音。”
两人看似闲扯,实际已经达成了一份协议,宋献策用他手中的人脉为朱由校办事,朱由校则要给予宋献策荣华富贵,架空他宋献策可以,但要让人安全退休。
对于这份协议,朱由校是很满意的,他喜欢想要富贵的人,贪婪的人才好控制,海瑞那样的官员搁哪个皇帝都受不了。
只有形成新的利益共同体,朱由校才能从保守派文官集团中抢回权利,真正做到一言九鼎,从而施展他的计划。
“宋先生,实不相瞒,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我不日就要启程回京,宋先生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又要跟着辛辛苦苦赶回去了。”
宋献策闻言,神色有些犹疑道:“皇上,草民有一问,不知该不该问?”
朱由校微微一笑:“宋先生与我也算是旧相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草民斗胆了,皇上打算如何处理建虏?”
朱由校略一思索,说道:“打算与其和议。”
宋献策有些担忧道:“如此,朝中大臣那关恐怕难过啊。”
“难过也得过,谁不服谁就来辽东试一试,哪一位能不费国库钱粮解决建虏,我可以封他做辽东之王!”
“草民恐怕大臣们会说辽东祖宗之地,如此轻易丢给逆贼建虏,非明君所为。”
朱由校听了这话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好奇地盯着宋献策,有些玩味地说道:“宋先生与那些腐儒一个想法,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宋献策却出乎意料地绷着脸回道:“草民本有秀才功名在身,自然与皇上口中的腐儒一样!”
宋献策的话相当不客气,朱由校自知失言,尴尬道:“是我冒失了,还望先生勿怪。”
宋献策并没有见好就收,而是继续绷着脸“教育”道:“一国之君,言行举止当需谨慎,皇上岂不闻晋朝孝武帝旧事呼?”
“宋先生谏言,我虚心接受,日后自当改之。”东晋孝武帝酒后戏言被张贵人用被子捂死,这种独一份的稀奇事,前世今生朱由校不知听过了多少遍,又哪里会不知道。
“哎,这尼玛做个皇帝事真多,连个玩笑话都不能说,真是枯燥!”一想到可能还有几十年枯燥的帝王生涯要过,朱由校心里忍不住暗自叫苦。
“草民非帝师,不敢教皇上做事!然今日见皇上如此言语,有些谏言不得不说,皇上所谋草民也算略知一二,然今时今日皇上还需韬光养晦,时机不到,万不可节外生枝啊!”
朱由校点头表示赞同:“宋先生所言极是!不过韬光养晦也不是什么事都不做,我刚刚授予宋先生锦衣卫千户的职位,想必宋先生也知我心意吧。”
“皇上是想让草民替皇上监察百官万民。”
“也对,也不对!”
宋献策有些迷惑了:“皇上此言何意?”
“我要的不仅仅是替我去监察百官万民,还要你和他们作为我和朝廷的宣传队!”
“宣传队”这个新鲜词汇并不难理解,宋献策很快就明白了朱由校心中所图,不由得再次心中感叹:“天子果非凡人也!”
这时,朱由校却再次语出惊人:“自古道得民心者得天下,不过我以为这个民可不是那些士绅豪强,而是真正的百姓,只要全天下的百姓都支持我,那么文官集团就是一帮土鸡瓦狗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