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多名将士闻言,均是个个面色坚毅,齐声喊道:“不死不休!效忠大汗!”
说话的功夫,独立团骑兵就追到了近前,负责指挥的韩当看到额山带人阻截,不禁对额山的行为有些赞赏起来。
不过赞赏归赞赏,韩当也知道额山定然是准备死战的,他不敢轻视,下令全体射击,这是朱由校总爱教他们的思想——不要跟敌人讲公平,能一炮轰死的坚决不刺刀对决,哪怕对方将士非常值得敬意!战争,本身就没有公平仁义可言,讲究的就是尽量杀伤对方保存自己,有优势就要毫不客气地使用!
数百支弩箭穿过纷飞的雪花,无数鲜红的血液四处飞溅,紧接着又是一阵墨色的箭雨,二百多后金将士连同额山全部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雪地,为他们的忠义画上了凄凉的句号。
额山身上中了七八支弩箭,他以刀支撑着身体,愤怒地看着韩当,用汉话高声骂道:“卑鄙!”说完,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下。
韩当看着额山倒下的尸体,对身边的一名士兵道:“留下几个人将这些人的尸体单独摆放,这些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是!”
韩当交代完毕,立即又带着部下追击后金军。
这场战斗总共持续了两刻钟不到,后金军留下了近千具尸体,而新军只阵亡了二十五人,受伤一百多人还全是轻伤,这一仗可以说是新军的一场完胜。
杜度为他的轻敌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虽然他最终逃了出来,可身边也只剩下十余骑了。
战场很快打扫完毕,由于天寒地冻,满桂只好命人将后金士兵的尸体堆成几堆用木头围住,以免被野兽吃掉,同时他接受韩当的建议,将额山等人的尸体用石块掩埋,并立了木牌以示敬意。
一切处理完毕,满桂所部带着缴获的人畜物资再次转移,经此一役,面子里子都有了,他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草原了,是该回北京了。
杜度灰头土脸的回到了辽河西岸的大营,而此时老努也亲自赶到了这里。
老努正在和德各类等人商议军情,见杜度一脸血污的模样,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因此神色颇有些不悦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对于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饶是杜度再年轻也是明白其中内涵的,他肯定不能再去回答了,只好跪在老努跟前,认罪道:“孙儿一时鲁莽,害了诸多将士,请玛法惩罚!”
老努心中还算满意,若是杜度直接哀求,那他肯定会重重处罚,现在既然杜度认罪态度良好,那他自然也会从轻发落。
“杜度鲁莽行事,以致损兵折将,罪不可赦,来人,拉出去斩首!”
这其实就是场面话,但杜度还是太年轻,吓得要死,就要开口哀求,一旁的阿巴泰见状赶忙上前抢话道:“阿玛请息怒,此番明军与以往不同,其战力不在大金勇士之下,而人数又多于杜度,此败不能全怪杜度侄儿。”
德各类虽然心里不喜欢杜度,但阿巴泰都表态了,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不吭声,于是也上前替杜度求情。
有了兄弟二人打样,其他人也纷纷站出来替杜度求情。
老努也自然是借坡下驴:“哼!看在诸将替你求情的份上,姑且饶了你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今日起褫夺台吉封号,罚牛马一千头、羊三千只、金银两万两,以恤亡者家属。”
这个处罚看起来重,但其实根本就是不疼不痒,褫夺封号,却没说褫夺职权,以后随便打两场胜仗封号就回来了,至于那些罚金什么的,对于杜度家族来说,并不是多大的事,因此对于这个处罚,杜度还是很痛快接受的:“谢玛法!”
处理完杜度,老努再次与诸位将领商议起军情:“朱由校那个小儿这次看来是真的不准备袖手旁观了,山东来的情报,说驻守登莱的孙承宗正在搜集船只,有渡海攻击我腹背的可能,尔等以为如何?”
何合礼沉思一下,说道:“孙承宗经营登莱一年多颇有建树,闻听他曾多次亲至辽南,在金、复等地修建堡垒,又在朝鲜皮岛修建水师驻地,意图从东、南两面对我大金形成合围之势,不可不防。”
老努点点头:“这个孙承宗是个人才,小皇帝将他派到登莱是个明智之举。”
“汗王,奴才以为金、复不足为患,皮岛才是我大金心腹之患,此岛不仅可袭我大金腹背,亦可是明国联络朝鲜之枢要,应早做打算,拔掉这颗钉子。”
“此事我也早有此打算,只是一直苦于受和议所限,才不得暂时容忍。”
“汗王,奴才以为可以行假道伐虢之事。”
老努顿时来了兴致:“此话何解?”
“去岁冬天,朝鲜无故越界驱我大金边民,这难道不需要惩罚吗?”
何合礼特意强调了“无故”两字,其实真实情况是他们去劫掠朝鲜村庄,但现在为了应对孙承宗可能造成的威胁,那必须是朝鲜先挑起的边衅。
何合礼为何早不提晚不提非要现在提,那就是时机的问题了,如果之前这么做,朱由校肯定不会乐意,但如今满桂攻击后金军队,这就给后金找到了借口,后金已经与内喀尔喀和议结盟,你满桂还进攻后金军队,那就是你大明违反和议在先了。
老努何等精明,立即就明白了其中关联。
“只不过这个满桂着实可恨,若不能教训教训他,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汗王,据奴才看,满桂已经开始撤回北京了,就算汗王出兵也会无功而返。”
对于这一点,老努是认可的:“满桂的虚实我们已经得知,他肯定是不敢继续留在草原的。”
“汗王,如今已经过了立春节气,海冰已经开始融化,奴才以为应该尽快出兵皮岛。”
老努点点头:“好,德各类和阿巴泰、岳托三人我看也不用回辽阳交割了,在沈阳补给完粮草直接开往皮岛吧。”
“汗王圣明!”
与此同时,山东登州海港内,大大小小的中式帆船鳞次栉比,一位身穿绯色官服、披红色披风的老者站在码头上神色肃穆地看着北方,几名随从神色恭敬地站在老者身后。
老者正是登莱巡抚孙承宗,自从上任登莱巡抚之后,他就总喜欢来到港口向北眺望,也不知道到底在眺望什么。
“老爷,海边风大湿气重,回吧。”孙承宗已经在海边站了一个多时辰,老家仆孙福有些心疼。
“没事,区区湿气不碍事,也不知张盘现在皮岛怎么样了,现在辽东沿岸海冰甚厚,建虏很有可能进攻皮岛,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老爷,不过就是一个皮岛,有那么重要吗?”
孙承宗有些不悦道:“你懂什么?!皮岛乃枢要之地,可直抵建虏要害,日后收复辽东,只需一支偏师在此登陆,便可令建虏首尾不能相顾。”
孙福得了一顿教训,赶忙顺着说道:“老爷教训的是!老爷殚精竭虑,为国事操劳,也要注意身体啊,皇上可指着老爷看着登莱呢。”
“咳咳!”孙承宗风寒未愈,忍不住咳嗽两声。
孙福看不下去了:“老爷若是还不走,老奴就让夫人过来请您了。”
孙承宗对夫人又爱又怕,一听这话,只好依了孙福,转身准备返回府邸。
孙承宗刚走没几步,一名家丁模样的青年男子急匆匆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老爷,皇上来了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