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西北一千多里,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草甸和湿地,脑温江、塔尔河、松花江在此交汇,大小湖泊星罗棋布,水草丰美。
科尔沁诸部自祖上迁居于此,便过上了枯燥的生活,这个地方除了冷一点,可谓是物产丰富,只要不是懒癌晚期,想要挨饿真的很不容易。
但孟子他老人家说得好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优渥的环境能消磨人的意志,时间一长,科尔沁诸部也逐渐从草原狼变成了草原羊,墙头草一样随风倒。
脑温江北岸高地上,一座小城屹立于此,格勒珠尔根城说是个城,但跟中原的大城一比就是个土围子,城主是科尔沁的首领奥巴,此人是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图哈撒尔的后裔,早年曾参加叶赫九部反对老努的战争,后来因为对林丹巴图尔的不满,以及来自后金的军事压力,选择与后金结盟。
奥巴的行为惹恼了林丹巴图尔,他曾纠结内喀尔喀等部攻掠科尔沁,大军围困格勒珠尔根城,只可惜奥巴提前得知了消息,向老努求援,老努不仅遣人赉送防御方略,还命阿巴泰率精骑驰援,迫使林丹巴图尔无功而返。
对此,林丹巴图尔一直耿耿于怀,这不,听说老努派兵去了皮岛挑衅大明,他认为老努肯定会把兵力放在南边防备大明,于是再一次出兵攻打格勒珠尔根城。
此次出兵,林丹巴图尔信心满满,这一次他纠结了更多的军队,还得到了一个有力的帮手——满桂的骑兵独立团!
满桂伏击杜度得手后确实准备返回大明,只不过刚走到马盂山,就遇到了前来传诏的曹文诏,原来是朱由校命令独立团前往察汉浩特协同林丹巴图尔出兵辽东。
满桂也只好将战利品就地与蒙古人换成粮草,随后同曹文诏一同北上。
然而到了察汉浩特之后,林丹巴图尔却没有任何行动,朱由校也没有任何新的旨意传来,满桂有些耐不住性子,曹文诏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整日跟察汉浩特城内的蒙古贵族们把酒言欢。
“我说老曹,你整日里花天酒地的,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吗?”
满桂终于看不下去了,发起牢骚来。
曹文诏却微微一笑,往门外看了看,这才说道:“文魁,李文彬说的话你是一句都听不进去啊!让你多读书那是皇上的意思,为的是将来你能成为一位帅才,怎么,你想一辈子当个先锋官?”
满桂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反问道:“先别说那个,先说你的事,怎么又绕到我读书的事情上了?”
曹文诏轻呷一口茶,吐槽道:“这帮奸商是真黑,这些蒙古老爷们可是花了大价钱,怎能就卖这样的茶叶给他们呢!”
满桂一脸黑线:“没完了是吧?说正事!”
曹文诏有些恨铁不成钢:“皇上给你的诏书你没读吗?”
满桂一脸懵逼:“诏书不是说让咱们协同林丹巴图尔出兵夹击建虏吗?”
“这就是让你多读书的原因,皇上只说了协同出兵,可曾说时限了?”
满桂摇摇头:“不曾!”
曹文诏突然严肃起来:“文魁,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皇上让咱们来主要是探路的,为了不让林丹巴图尔起疑心才这么说的,你指望林丹巴图尔真能与咱们一起夹击建虏?”
“探路?探什么路?”
“探一条去北方的路!”
“北方?”
“对!这条路将来会是大明攻灭建虏的关键,也是彻底收服蒙古的关键!”
满桂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要南北。。。”
说到这,满桂用双手做了一个合围之势,曹文诏点点头表示回答正确。
“皇上真是大手笔!”满桂忍不住感叹。
曹文诏也表示赞同:“是啊!皇上此举确实大手笔,东北山林绵延万里,一旦建虏遁入山林,再想剿灭千难万难,只有南北夹击,聚而全歼方为上策!”
“妙啊!一网打尽,一劳永逸,真是绝妙!”说到这,满桂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这事李文彬是不是知道?”
曹文诏点点头。
“好吗!合着就我一人还蒙在鼓里!老曹,你忒不地道了!”
“你这嘴一天没把门似的,我早告诉你你再说出去,岂不坏了大事!如今也就是事情有了眉目,我才敢告知你。”
满桂一脸的不爽,无奈曹文诏说的在理,他只好转移话题:“那你这些天跟那些个鞑子来往,就是为了收买人心吧?”
曹文诏微微一笑:“还算有点头脑,若想找到北进的路,没有这些地头蛇可不行,他们是最好的向导!”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只管吃好喝好就是,用不了几日,林丹巴图尔就会出兵科尔沁,到时候你一定要勤快点,给咱们的大汗当一回先锋。”
满桂先是一愣,仔细品了一下,一脸坏笑道:“那是一定!”
果不其然,没过三日,林丹巴图尔便派人来通知满桂和曹文诏,说是要出兵后金。
其实曹文诏已经通过那些蒙古贵族提前得知了这一次出兵的真实目的,但他仍旧假装不知,兴高采烈地拉着满桂去见林丹巴图尔,表示独立团愿做先锋。
林丹巴图尔闻言,差点没笑出来,有人愿意在前面送死,他巴不得呢!
于是,便由满桂率领独立团做先锋,林丹巴图尔带着曹文诏作为中军,集结四万多人,浩浩荡荡向科尔沁部杀去,一路根本没遇见任何抵抗,很快包围了格勒珠尔根城。
城北湖边,满桂和曹文诏二人借着打猎的名义,在此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
“文魁,人都撒出去了吗?”
“都按你的吩咐撒出去了。”
曹文诏点点头:“好!要抓紧时间,陪林丹巴图尔耗在这里可不是好事,虽然皇上没有要求,但机会难得,收集的资料越多越好。”
“这个虎墩兔是真怂,如今他有四万大军,小小的格勒珠尔根城根本挡不住一次冲锋。”
“他还在幻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想科尔沁诸部重新归附于他,这才不愿跟奥巴不死不休。”
“他娘的是真敢想,对付奥巴这样反复的人,就得打服他,还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简直痴人说梦!”
曹文诏突然笑了起来:“不容易,学会新词了!”
满桂尴尬的老脸一红,忙岔开话题:“说正事!”
曹文诏收了笑:“好!说正事,说正事!我准备明日离开此地北上,你和李文彬多留心,尽量避免与科尔沁部结仇,林丹巴图尔若是撤军,你们也跟着撤。”
“北上?”满桂疑惑不解:“那里冰天雪地的连个鬼影都没有,你去那干嘛?再说了,我若是跟着撤军了,你怎么办?”
曹文诏淡然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北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那里还有不少蒙古部族,还有使鹿部,我想去联络一下他们,若能为大明所用,日后南北夹击建虏也是一大助力。”
“真的要去?”
曹文诏郑重地点点头:“要去,还是那话,来一次不容易,我不想放弃任何机会。”
“那我派一些靠谱的弟兄护送你。”
“不用,独立团的兄弟不适应这里的气候,语言也不通,再说我又不是去打仗,带着也没用。”
满桂又劝了两次,可曹文诏坚持不同意,此事只好作罢。
转过天来,天刚蒙蒙亮,曹文诏便向林丹巴图尔辞行,借口要回北京复命,带着一百多人先是往西南而去,随后转向西北,沿着脑温江北上,消失在遮天蔽日的芦苇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