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应元带着宪兵队已经砍了十几个人了,有卫所兵,也有第五镇士兵,说实话对于杀自己朝夕相处的同袍,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军法无情,他只好在心中默默跟这些同袍说声“对不起”了。
宪兵队的威慑作用还是很大的,反正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死在战场上,这样不仅有抚恤金,家人还给赐田,上吧!
宪兵队不光杀人,还要记功,阎应元负责杀人,跟着他的小年轻李鸿基则负责记功。
“队长,你看那个人,真厉害!”李鸿基兴奋地指着一个卫所兵的高大汉子。
阎应元看了一眼,确实是条好汉,身材高大、体格壮硕,一个人扛着一块破门板,右手持一把腰刀冲上了岸堤,正与叛军厮杀在了一起。
“记着点这个人,若是能活下来,看看是谁的部下,这种勇士不可使其无用武之地。”
阎应元时刻记着朱由校的教导——“宪兵队不只是用来震慑士兵用的,还要做士兵的伯乐。”
“是,队长!”
有了榜样的力量,很快便有更多人冲上了岸堤,如此一来,滩涂阵地彻底被官军控制,第五镇的火枪兵和炮兵也开始登岸。
登岸的火枪兵多是配备了燧发枪和定装弹的精锐,他们登岸后迅速结成几个小型方阵,踩着鼓号手的鼓点,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叛军推去。
方阵外围是最早上岸的刀盾兵,他们负责近距离格杀以及护卫火枪手,中间的火枪兵除了标配火枪,不同位置的火枪兵副武器又有所不同,外围的多是短矛,这种短矛不仅可以单独使用或当标枪使用,还可以和火枪拼装在一起当长矛用,而中间的火枪兵副武器则是手斧和三棱刺刀,敌军若是攻到这一层,那也只能近身死磕了。
鼓声停止,尖锐的哨声响起,方阵指挥官一声大喝:“立定!”
方阵停在了距离田杰中军大约四百步外,田杰也赶紧收拢部众,准备将官军赶下江。
此时十门佛郎机炮被推上了岸堤,炮兵迅速组建炮兵阵地。
佛郎机炮是明朝中期从葡萄牙人那里引进的一种后装滑膛炮,其优点是重量轻、安全性高、射速快、使用寿命长,但缺点也很明显,由于铸造工艺水平低,密闭性不是很好,射程也不尽人意。
朱由校素来对佛郎机炮推崇备至,这种炮使用定装弹药,射速极快,训练有素的炮兵可以做到一分钟三发左右,在野战中可以形成快速火力打击,大规模杀伤敌方有生力量,因此他为新军炮兵选的中程主战火炮就是五百斤的改进型佛郎机炮。
炮兵部队在训练营每天练的就是如何最快时间构筑炮兵阵地,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炮兵阵地构筑完成。
炮兵阵地在岸堤上,略高于叛军阵地,炮兵测量员使用跳眼法测距,将计算距离告知操炮手,操炮手随即拿出射表进行射角调整,射表是根据长期测试的结果编写的,误差非常的小。
“标尺三百五,向右十五,实心弹,三发装填!”
炮兵指挥官下完命令,传令兵大声复述,操炮手迅速调整火炮姿态,随即进行装填。
卫所兵也不是傻子,眼见第五镇步兵方阵不动,火炮又推了上来,冲的比较快的一些士兵赶忙脱离战场,退到第五镇步兵方阵旁边结阵。
“放!”一声令下,三门佛郎机炮开火,三颗实心弹呼啸着冲向叛军阵地,最后落在叛军阵前,并没造成人员伤亡。
测量员手持千里镜,根据落点,迅速报出修正数据,随即又是三门火炮进行第二次实心弹射击。
这一次叛军就没那么好运了,炮弹直接冲进叛军阵中,虽然是实心弹,但也砸死砸伤了十余人。
测量员再次将数据上报,指挥官让剩余四门火炮进行弹道测试。
又是准确命中,指挥官随即下令霰弹三发速射。
十门佛郎机炮齐射,炮弹呼啸着越过第五镇步兵阵地,直接在叛军阵中炸开,虽然这些霰弹的引信工艺还有所欠缺,但基本都在叛军阵地附近炸开了,里面的石子和铁珠四处飞溅,给叛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一轮齐射就把叛军炸懵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二轮和第三轮齐射又来了,一时间叛军阵中鬼哭狼嚎,许多人开始四散奔逃。
卢象升哪里能让这些叛军轻易跑了,他赶忙下令炮兵延伸射击。
又是一轮五发速射,叛军又交代了不少人。
到此,叛军军心已经开始崩溃,他们第一次知道火炮原来可以打的这么准,御林军就是御林军,不是他们这些杂牌能对抗的!
不过田杰并没有下令撤退,他看到官军的火炮停止射击了,他认为还有机会,毕竟自己手下有两万人,对面现在只过来一万人,两万对一万,优势在我!
速射的好处是能对敌军造成心理震慑,打击敌军士气,坏处就是炮管过热,需要冷却,安全起见,卢象升只能下令停止炮击,将战场交给了步兵。
鼓点再次响起,步兵开始推进,四个方阵呈品字形向叛军靠近。
距离来到一百五十步左右,火枪兵开始射击,叛军以为不会有多大准头,没想到又栽了跟头,一次性报销了不少人,这一下叛军军心彻底崩溃,开始出现成建制的溃逃。
田杰脸色很难看,他一直相信朱纯臣的话,认为朱由校一个小屁孩懂啥练兵之道,可万万没想到还真的练出了一支精锐之师,这下失了大算了!
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死撑,可惜第五镇士兵却用现实教田杰怎么做人。
燧发枪、定装弹药、最佳比例的颗粒火药,再配合使用三段击战法,可谓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战力了,叛军只有挨打的份,往前冲的没几个能活着抵达方阵刀盾手的跟前。
跟着第五镇作战的卫所兵也傻眼了,他们第一次知道仗还能这么打。
黄得功看了看第五镇士兵的装备,又看了看手中已经砍卷的腰刀,内心如同打翻了一坛陈醋,他暗自下了决心,这一战结束就去投新军,就算再严苛的军纪都阻挡不了他!
黄得功本在辽东从军,熊廷弼见他勇武过人又有胆识,便将其收入亲卫,后来辽沈失守,熊廷弼调任贵州,推荐黄得功参加新军,但黄得功却野惯了,加之他又对京营极端厌恶,于是便没有去新军报道,而是转投了孙承宗门下。
沈有容离开登莱之后,张盘成了登莱军的实际领导人,黄得功却与张盘不和,因此在登莱两年多时间,黄得功并未获得多少实质性的升迁。
本想着再无出头之日,没想到南京发生叛乱,黄得功又跟着出征,一心想出人头地的他作战异常勇猛,就是想混个军功,没想到现在跟第五镇一比,自己砍的那几颗人头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定了决心,黄得功准备递上“投名状”,他对身边的几十个部下说道:“咱爷们领军饷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人家新兵蛋子都比咱爷们勇猛,咱爷们以后这老脸还要不要了?是爷们的今天就跟老子冲一把,涨涨咱爷们的脸!”
还别说,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众人一听这话,当即嗷嗷怪叫,表示一切都听大哥的。
黄得功得意一笑,随即大吼一声带着属下杀了过去。
第五镇士兵已经慢慢适应了战场,毕竟也算是顺风仗了,士气自然高涨,但同时也有人动了小心思,想要抢军功。
卢象升站在岸堤最高处,通过千里镜看到了这一切,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即下令宪兵队紧急出动。
“敢有擅自脱离方阵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