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年,吴所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人生最悲哀的,不过是大喜之后是大悲。
本来他还处在洛亦寒逃走的狂喜中,小四却带来了新打探到的消息。
“洛亦寒在逃亡途中,开车撞向加油站,人死得极其惨烈,贺山也被一枪毙命。”
这一次,吴所谓却没有哭。
“小吴,我知道你伤心,想哭就哭吧,这样会憋出大病的。”
小四有些害怕他的平静。
“四哥,找你借钱那个人,不是说把你调回李闯手下吗?怎么样了?”
“我已经调回去了,但是不太受重视,李闯那人特别多疑。”
“四哥,我还是想回洛氏集团上班,但是不能干电梯工的活了,你能帮我找个资料室的职位吗?”
小四琢磨了一下,点点头。
“这个好办,我毕竟曾经是洛亦峰的贴身保镖,人事部倒是会给我面子的。”
他又打量吴所谓。
“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呢?洛亦寒和贺山都斗不过洛亦峰,你就是去了资料室,又能查出来什么?那个资料室也就是集团能公开的一些资料,不能公开的都在三十层,只有洛亦峰的亲信才能上去。”
小四叹了口气,去厨房那翻出瓶白酒。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咱们斗不过他,我陪你喝两杯吧,俗话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
吴所谓接过酒杯,一仰脖干了,辣出了眼泪。
“四哥,我吴所谓今天立个誓言,我不会自杀的,就是死,我也得拉上洛亦峰,否则到了地下,我怎么去见老太爷,碰到了大白杨,我怎么说?就说我也跟着你来了。”
他把自己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滚滚而落。
…………
“你爱吃炸鸡腿?”
“嗯。”
洛亦峰觉得贺墨白像个孩子,挑得都是些油炸食品。
炸鸡腿,烤鸡翅,洋葱圈,看到餐台上的薯塔只剩下两串,眼睛明显地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洛亦峰不由得好笑,看到他的模样,心脏抽疼起来。
真像啊!
真像寒儿小时候,从前二夫人不让寒儿吃这些垃圾食品时,寒儿也是这样委屈巴巴的神情。
洛亦峰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软了。
“别拿那个凉的,我让人给你重新做。”
洛亦峰向后厨走过去。
贺墨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几百个用餐人中,一眼就捕捉到那个单薄的身影。
天哪!
那个人是吴所谓。
即使化了妆,戴了眼镜,一口龅牙,他也认得出来。
他没有死?
他还活着?
可是这个小豆芽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尾随着洛亦峰?
他蹲下干什么?
他的目光,扫到李闯带着几个黑衣保镖走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间,贺墨白来不及细想,他跑了过去,假装无意间撞开了吴所谓。
吴所谓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太久了。
洛亦峰这是又有新欢了?
身边一个保镖也没带。
他在瞬间下定了决心:“动手杀了他。”
刚想假装系鞋带,拔出小腿上绑的匕首,就被人撞到了一边。
洛亦峰从后厨走出来,见到贺墨白眼睛湿漉漉的,不由得怔住了。
“馋哭了?”
他又忍不住逗他。
贺墨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流泪了。
他把嘴巴张开,让洛亦峰看。
“起泡了吗?我想着吃一口炸鸡腿,烫着了,疼死了。”
洛亦峰真上前看了看他的嘴巴,水泡倒是没看见,但是贺墨白那艳红的舌尖,却让他有些腿软。
“李闯,去接杯冰水来。”
后厨殷勤地送出来一大盘炸薯塔,洛亦峰亲自给他端着,走到餐桌前。
贺墨白用余光扫视,发现吴所谓溜走了,这才放下心来。
“好吃吗?这次吹凉了再吃。”
贺墨白骤然知道吴所谓还活着,此时心情激荡,根本说不出来任何话。
只能做出很饿的样子,拼命吃个不停。
李闯和几个保镖都憋不住发笑,洛亦峰回头扫了他们一眼,立刻把笑憋了回去。
“来之前没吃早饭吗?”
贺墨白努力控制了情绪,露出一个大大地笑容。
“别说早饭,昨天晚饭都没吃,我抽签来见你,吓个半死,哪有心情吃饭?”
“那现在呢?还怕我吗?”
“怕啊!”
“为什么?我很凶吗?”
洛亦峰几乎没有吃自己盘子中的菜,他拿出雪茄,李闯上来点火。
贺墨白唇边沾了炸鸡翅的酥皮,他凑到洛亦峰耳边小声说。
“我刚从m国回来,但是律师事务所的人告诉我,你只喜欢男人,我能不害怕吗?”
“哈哈哈。”
洛亦峰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年里,他好像是头一次开怀大笑,把李闯和保镖们吓了一跳。
洛亦峰拿起桌子上的餐巾,递给贺墨白,示意他擦嘴。
贺墨白胡乱抹了两下,却没擦掉,洛亦峰强忍笑意,还是伸手替他擦干净。
然后拍拍他肩膀。
“没错,我是喜欢男孩子,可惜不喜欢你这种类型,你很安全的。”
“我长得丑吗?我觉得我挺帅的。”
“模样还不错,但是你跟个黑炭似的,我只喜欢长得白净的。”
“哈哈哈哈。”
“呵呵呵。”
贺墨白吃饱喝足,就准备告辞了。
“洛主席,等我提成发下来,我请你吃顿大餐。”
“那就一言为定,我等你电话。”
洛亦峰搭着他的肩膀,一边向外走,一边从李闯手中取过自己的私人名片,递给贺墨白。
贺墨白出了洛氏集团大厦,眼见四下无人,立刻钻进了马路对面的书店。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顺手拿了本杂志挡在脸前,只露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大门。
明明知道对面大厦离下班还有四,五个小时,他却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吴所谓出来。
初冬,夜里黑的早,在他眼睛瞪得发酸时,终于看到了他的宝贝小豆芽。
吴所谓去取自行车,贺墨白也赶紧扫了辆单车,远远的跟着他。
他心情激荡,几次流下了热泪,但又悄悄地抹干净。
小豆芽还活着。
他真想直接追上去,告诉他我是洛亦寒。
我没有死,我只是换了一张脸。
可小豆芽为什么进了一家幼儿园呢?
他抱着一个小孩子出来了。
天太黑,也看不清那是男孩,女孩。
“爸爸。”
那个小孩忽然喊了一声。
“嗯。”
吴所谓响亮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