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晏姝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翌日。
她一直窝在揽春芳养身子,对外面发生的事并不知晓。
但春枝可是个小灵通,府里犄角旮旯里的蚂蚁哪日搬家了,她都知道。
“怎么,三伯母,不能是芸姑?”春枝半掀眼皮,勾起嘴角讥诮地笑,将谢照秋的样子学了个九成九,说完自己就捧腹大笑了起来。
春芽看着也在一边捂着肚子狂笑。
“小姐,世子对你还是很好的。”春芽替她高兴。
那个芸姑,出坏点子的总是她,这回世子落了她这么大的脸子,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了。
梁晏姝面上附和,但心里却觉得怪异,两个小丫鬟不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只替她高兴。她却知道以他俩现在的关系,谢照秋怎么会那么好的替她打抱不平?
不过,解气倒是不假。
“对了,小姐,您知道吗?四小姐的婚事凉了。”春枝凑过来,一脸八卦的样子,眼睛眨巴着似乎在说:快,快,你快问我怎么回事?
梁晏姝对此可不感兴趣,大房嫡女,这个不成,再换一个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见小丫鬟兴致高,不由想逗逗她,“你又知道了,快说,你是不是蚊子变的, 不然怎么哪哪都有你?”
“小姐!你怎么这样说春枝呢!”春枝小嘴一噘,假意哼了一声, “不和你说了!”
接着便跑了出去。
春芽凑过来,“小姐,瞧您都把春枝气跑了。”
梁晏姝这才笑出声。
只一会,那春芽竟又屁颠颠的回来了,“小姐小姐~”
“哎呦,春枝看见没,蚊子又自己飞回来啦?”梁晏姝倚在小榻上调侃。
春枝小脸一黑,哀怨地看着她。
“好了,不逗你了,怎么了?着急忙慌的。”她问。
春枝又笑出来,献宝似地举起手中的小瓷罐,“小姐,我刚一出门就撞见大公子的随从 ,他给了我这竹叶膏,说是大公子让送您的。”
谢知春送的。
梁晏姝起身接过,罐身淡绿色,上面画着一棵小红梅,精致可爱。
竹叶膏清热解暑,这时候送来,应该是知道了前日的事。
虽然她已经大好,但关心嘛,谁也不嫌多余。
“替我谢过了吗?”她问。
“谢了,奴婢懂规矩,福了个大礼。”春枝学了个福礼的样子,笑着回应。
梁晏姝好笑地嗔了小丫鬟一眼。
没隔两日,又是十五,府里各房一同宴饮的日子。
梁晏姝不想去,但上回谢照秋回来她就推脱过了。这回再不去,老夫人该觉得她不识抬举了。
她去的不早不迟,刚进了正厅前的院子,恰好遇上了那两位嫡小姐。
谢予薇面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一贯的娴静端庄。见了梁晏姝,夸她最近长开了些,又漂亮了。
谢予安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看也不看她。
梁晏姝知道她气的原因,不过她既然不点明,她也就不打算解释 。
几房长辈去的早,在正厅里,陪在老夫人身边说话,也不知说到什么,老夫人气的大斥了一声。
她们听动静,急忙踏进去,就见大房夫人拿帕子擦着眼泪,应该是刚哭过,谢大爷冷着脸端坐一旁。
“娘,你怎么了?”谢予薇上前问道。
“没事。”大夫人对她笑了笑。
老夫人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哭什么哭,不过一个宗正寺卿家,可惜什么,我们予薇知书达礼,秀外慧中,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就是嫁皇城里头都使得。”
谢予薇一听就知道了,她娘肯定是在祖母面前说到她的姻亲,说着说着就替她委屈哭了,被老夫人训斥了一番。
谢予薇觉得无地自容,觉得难堪屈辱,这种事情私下里说就罢了。这会儿,大家都在,说出来让她如何面对。
让她笑着接受大家或怜悯,或耻笑么?
一个宗正寺卿,门楣虽高,但到底比不上侯府,本来好端端地,却突然不意与她结亲了,说此前耽误她实在是抱歉,愿她日后另觅良婿。
她听了,咽下心口的惊怒,努力柔和了声音,问他是何缘故?他却连个像样地理由都给不出,只说是无缘。
能令一个男子这么突然地改变心意,能是什么?无非是一个更得他心意的女人。
她一个侯府大房的嫡女,自小便被教着世家礼仪,身份尊贵,从来都是掌上明珠, 哪里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谢予薇对着众人笑笑,又看向她娘,柔声安慰道:“娘,这有什么,又没有纳采送定,做不得数,怎么就不允许人家变了呢,他谭京墨不变,没准过个两日,女儿都想变了,本来也不甚喜欢。”
大夫人是个直脑筋,听此言语, 又问了句,“真的?”
“好了,你别说了!没完没了了。”谢大爷对着大夫人斥道,显然对他夫人今日这一出也很不满。
大夫人被他一凶,眼看又要流眼泪。
谢予薇见如此,忙安抚道:“真的,娘您别多心。”
“ 就是,我们予薇这么温婉可人,还愁找不到一个更好的。”三夫人在一旁柔声应和。
大夫人这才雨转天晴,谢予薇松了口气,她是真怕她娘再说什么不该说的,已经够丢人的。
正此时,外面又传来通禀声,谢知春跟在侯爷身后,两人一并进了来。
谢侯爷眉目俊朗,虽已接近不惑,但依旧能窥见年轻时的风采。
他一进来就先和老夫人问好,又解释说谢照秋被陛下留住,一时半会回不来,让府里的人不必等他。
老夫人听了虽遗憾但也高兴,被陛下看重,是件好事。于是吩咐下人,就准备开饭。
梁晏姝一直跟个透明人似的,坐在厅下,只谢知春进来时,她抬头看了眼。
饭桌上是一贯的少言少语,梁晏姝眼观鼻,鼻观心,只想这时间快点过去。
好不容易结束,老夫人又邀着大家喝茶。
「还有完没完!」梁晏姝腹诽,她早不耐烦了,面上却依旧端着乖巧的笑。
“你过来。”突然,谢予安走过来,小声喊她,接着便出了去。
梁晏姝见这四小姐冷着小脸,知道她是要来质问她的。
她看了眼堂上,几房大人还在和老夫人叙着话,大约说到好笑处,面上都笑意盈盈的。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起身跟上了谢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