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初夏已过,池塘里的荷叶长得正好,接天莲叶无穷碧,说的正是眼下的景色。
凝足目力望去,透过层层荷叶,谷万里终于看到了待开的花苞,惊喜道:“主子,再过些时日,这一池的荷花便要盛开了。”
“小谷,我不是让你看荷花,你就没有看到在池水里游动着的那条青蛇吗?”庄梦蝶坐直了身子,拉过谷万里,再次用手一指,示意她顺着自己说的方向去看。
“青蛇?主子……”谷万里侧着脑袋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庄梦蝶口中所说的青蛇在哪里。
看到谷万里还是没能跟上自己的节奏,庄梦蝶清了清嗓子道:“小谷,我刚说了今晚想要喝清炖蛇汤,便看到了这条青蛇,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啊。如今天璇王大恩,准许我在这王府里安心养病,还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在这里,我却不能做点什么事替天璇王分忧。因此,我觉得王府的日常开销有必要省一省了,为了能服众,本殿下便以身作则,要勤俭持家,便先从晚膳的食材开始吧。”
听庄梦蝶这么一说,谷万里总算是明白了她主子的真正意图,于是,她强忍着笑,故意唯唯诺诺的应声道:“主子教训得是。”
然后,庄梦蝶自然而然的将目光投到了亭子外那几名站岗的侍卫身上,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如此,那本殿下今晚的清炖蛇汤就要拜托你们几位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三殿下发话了吗?赶紧去将那条青蛇捉了送到膳房去,耽误了三殿下的晚膳你们可担当不起,别忘了现在三殿下是闭府养病,可不能饿着!”庄梦蝶的话说完,谷万里就连连催促那几个侍卫下池塘捉蛇。
那几个可怜的侍卫欲哭无泪,他们这些下人又怎么能不听从三殿下的命令,明知三殿下又是在戏耍他们,但无人敢违令,只要硬着头皮,排着对乖乖的下了池塘,在那一片片荷叶丛中寻找着永远也不可能捉到的青蛇。
而庄梦蝶当然是悠然自得地继续靠在软塌上欣赏着午后的美景,顺便也观赏池水里的荷叶和锦鲤一样,观赏着那几个在池水中漫无目标、到处乱转的可怜人。
谷万里看着在池水里狼狈不堪的几个侍卫,在心中暗中好笑,她那主子哪里是想喝什么清炖蛇汤,不过是闲着无趣,又气自己被禁足在了王府,想着法子拿那些侍卫撒气罢了。
直到落日西斜,庄梦蝶才懒洋洋地从软塌上起来,悠悠地问道:“怎么样?本殿下晚膳的清炖蛇汤可有着落了?”
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欲哭无泪,他们又怎么能凭空捉到一条根本就不存在的青蛇?即便是夏日,可在这池水了装模作样待了一个多时辰,风一吹来,也不禁冷得打了个寒颤。双手也早已经被池水泡皱了,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那三殿下将他们戏耍开心了,便放过他们一马,准许他们上岸。
“罢了,罢了,你们几个人,竟然连条青蛇都捉不住,看来今日也不适宜喝什么清炖蛇汤,你们快上来罢,省得蛇没捉着,倒把本殿下池子里的锦鲤给搅和死了。”庄梦蝶说罢,拂袖而去。
在池水里的几个侍卫如蒙大赦,暗自庆幸今日的折磨总算是结束了,看到庄梦蝶离去,连忙相互搀扶着上了岸,各自回去更换衣衫。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来月余,皇宫里被派来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庄梦蝶的折腾,虽然他们是天璇王派来看守三殿下的呢,这三殿下把他们当成了出气筒,他们也只得受着,只是,不知道这究竟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
“主子,你今日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吗?”谷万里看着被洒了一地的黑白棋子,有些担忧地走到静立于窗前的庄梦蝶身后,轻声问道。
她的主子,虽然气闷的时候经常会那从皇宫里来的那些下人们撒气,但却从来没有拿王府里的死物撒过气,因为这王府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物件,都是庄非鱼的,庄梦蝶平日里都对它们爱惜不已,如若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极为不悦的事情,估计这些棋子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小谷,你说天璇王是不是就此打算将我困在这王府里,困死一生?”谷万里问出那个问题后很久很久,久到她都以为庄梦蝶不会回答她时,她终于听到了庄梦蝶淡淡的,有些缥缈的声音,似乎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出了里面的不安和悲凉。
“主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说不定……”对于这个问题,谷万里也根本无法解答,但她不忍看庄梦蝶如此寂寥落寞的背影,试着宽慰道。
“你是想说说不定将我关上一段时间,天璇王的气消了,就将那些人给召回去了是不是?”还未等谷万里的话说完,庄梦蝶淡淡打断,接过了她的话头说道。
谷万里这下不知道该如何接庄梦蝶的话了,只听见庄梦蝶接着道:“我被软禁在这王府中又过了月余吧,这日子算下来,早已经过了天璇王封王后王妃的日子,就连这么重要的日子,我都不能离开王府,甚至于连一丝消息都传不到我这里来。我本以为,天璇王封王后这么大喜的日子,我这个还未被褫夺名号的三殿下怎么着也能入一趟皇宫,二皇兄就在皇宫里,我就想见一见他,哪怕就远远的见上一面也好啊。”
庄梦蝶说完话,有些失魂落魄地默默走到椅子旁,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跌坐在了椅子上。
谷万里看着庄梦蝶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却什么也做不了。这一个多月,庄梦蝶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盼头,所以才能过得不至于那么难熬,可如今,就连那个进宫去远远见一见庄非鱼的幻想都被无情地打碎了。
谷万里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劝说庄梦蝶才好,干脆一咬牙,转身便去提了两坛酒来,与其让她的主子清醒着这么难受,她倒宁愿她能醉上一场。
文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