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他对她不好。
每每与她相遇,总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
他知道,于女子来说,他对她的态度,是极差的。
但如今,他的心境,渐渐变了。
却十分尴尬的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
心下,百转千回。
细细打量着她片刻,他终是叹道:“我已经飞鸽传书给荣昌,过不了几日,便可收到回信!”
“嗯!”轻应一声,躲开她略显炙热的视线,端木暄轻轻摆脱他的手,“我是……真的累了!”
语落,不再停留,她轻轻抬步,向着密室走去。
她似乎,比以前削瘦了许多。
垂眸,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回想着方才握着她手腕的感觉,赫连煦眉头微蹙。
眸华一闪,就在端木暄自身边擦身而过时,他心里,微微一愕!
只一瞬间,仿佛觉得,她好似要消失一般。
心下一惊,他脱口唤道:“端木暄!”
端木暄微愣,回头看向他。
“呃……”
回过神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赫连煦嘴角微动,半晌儿才道:“我去找皇姐说些事情!”
闻言,端木暄眉心轻轻一颦!
不再看他,赫连煦有些别扭的转身向着长公主所在的方向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端木暄眉脚轻动,不明所以的轻摇了下头,她这才转身进入密室。
密室往里,设有两个单室。
在长公主府,端木暄的身份,是昶王王妃。
自然,两室之中,她与赫连煦居于一室,而迎霜,则独自一室。
见端木暄进入密室,迎霜立刻便迎了上去:“长公主可有为难王妃?”
“在你的印象里,本王妃是那么容易为难的么?”轻轻一笑,端木暄拉过迎霜的手蹙眉问道。
被她如此一问,迎霜抿嘴轻笑了下。
自她认识端木暄以来,除了在面对赫连煦时,端木暄一向从容淡定,还不曾见过有人能够为难的了她!
经过一连数日的颠沛流离,一挨到床板,端木暄便再也睁不开眼。
赫连煦回到密室的时候,她早已沉沉睡去。
见他进来,迎霜自床前起身,不曾言语,只对他微福了福身子。
对迎霜微微颔首,赫连煦行至床前。
微一侧目,见端木暄睡的正熟,他对迎霜轻声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去歇歇吧!”
依旧噤口不语,迎霜轻轻点头,转身退出密室。
回眸,再次看向床上的端木暄,赫连煦轻步上前,缓缓落座床前。
床榻上,端木暄侧身向里,呼吸均匀,睡的正酣。
“你气人的本事,永远炉火纯青!”
轻喃出声,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想起方才赫连嫒被气到面色铁青的样子,赫连煦手指微蜷,不禁莞尔一笑!
“迎霜……痒……”
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脸上有异物,端木暄咕哝一声,伸手将他的手拂去。
见状,赫连煦不禁喉结轻滑,终是忍俊不禁的又笑了笑!
但是很快,他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敛去。
她对他,最近总是极其冷淡。
这阵子以来,唯有在她熟睡的时候,他们才可以如此安静的相处。
“我该拿你怎么办?”忆起那日在马车上端木暄说过的话,赫连煦此刻方知,何为感同身受。
轻轻一叹,弯身将缕靴脱下,他侧身躺在她的身后。
抬眸,是她如瀑的青丝。
嘴角微弯,赫连煦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自后方将她圈起。
被她圈在怀里的端木暄,只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便又没沉沉睡去。
莞尔一笑!
赫连煦双眼轻瞌,与她相拥而眠……
……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蔚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
夏日的风,将朵朵白云吹散成各种形状,在金色阳光的映衬下,让端木暄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方才,在她起身之时,赫连煦早已不在床上。
心想着大概是这阵子太累了,自己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起来的,端木暄微微蹙起眉头,看向端着水盆进来的迎霜: “可见着王爷了?”
“是!”轻点了点头,迎霜将水盆搁在一边,“今儿奴婢起身的时候,王爷就起来了。”
“哦……”
轻应一声,端木暄紧蹙的眉形,缓缓舒展开。
起身下榻,她行至水盆边上,双手掬水,轻拂于面。
这面具,透气性尚可,整日带着,如此以水清洁,还不至于伤了她原本的面容。
“王爷说今早要陪长公主用膳,等用过早膳,要出府一趟!”伸手,将湿巾递上,迎霜看着端木暄将脸擦干。
刚刚接过湿巾的手一顿,端木暄抬眸看向迎霜:“他自己出府?”
如今,外面形势如何,他该是清楚的。
就算安阳如今还没有朝廷方面的追兵,以赫连煦的容貌气质,走到哪里都会引人瞩目,怎可随意出去走动!
恰在此时,见迎霜轻轻点头。
端木暄拿起湿巾随意的抹了把脸,转身便向外走去。
“王妃,你这是早膳还未用,这是要去哪儿……”
接过端木暄丢下的湿巾,迎霜随后一扔,连忙追上端木暄的脚步。
“出去把王爷找回来,顺道也看瞧瞧安阳城的秀美风光!”脚步未停,端木暄以腰间手帕将长发束于脑后,快步向着府外而去……
亦步亦趋的跟着端木暄行至公主府门前,迎霜终是忍不住轻扯她的手臂。
“嗯?”
眉头一蹙,端木暄以眼神询问迎霜。
“王爷有话,让王妃跟奴婢安心在府里等着便可。”迎着端木暄的目光,,迎霜眉头紧皱的迟疑出声:“在安阳城,你我人生地不熟的,就这么自己出去,只怕王爷找不到,再把咱们弄丢了……”
“在这里,没人比我熟悉!”
知道迎霜担心什么,打断她说了一半的话,对她悠悠一笑,端木暄轻轻抬步,迈出公主府大门。
安阳城的街道,比之京城,要窄上许多,不过却是热闹非凡。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头上,随意绑了只马尾,本就平庸无奇的端木暄,行走在人群之中,马尾一甩一甩的,像极了平凡百姓家的姑娘,更显平凡普通。
初时,迎霜还不知她口中所谓的熟悉指的是什么。
但是一路走来,她发现,在这里的街道上,端木暄轻车熟路,仿佛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走在熟悉的街头,看着似曾相识的街景,端木暄的心里,一时间涌起浓浓的酸涩!
再往北走,便是城中心了。
那个地方,曾经是她的家,是在她不算长的一生中,感觉到最多温暖的地方。
“惜儿快走……”
“家……没了……小姐别……回去……好好活着……”
耳际,家人和奶娘的声音若隐若现。
端木暄的心,渐渐的开始痛了起来。
缓缓的,她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慢慢停下。
彼时,在她离开之前,她的家,已经被大火焚烧殆尽,成为一片废墟!
只一夜之间。
她的爹娘没了,哥哥没了,整个家都不复存在。
如今……
时至五年,她知道,位于城中心最好的位置,那个地方一定不会空置太久,唯恐早已发生了改变!
可她的内心深处,却十分排斥这种改变。
因为,只要有所改变,便意味着,那里,将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地方了。
是以,她的心里,是十分矛盾的。
“夫人怎么不往前走了?”
改称端木暄为夫人,迎霜在她身后停下脚步,面露疑惑之色。
端木暄的脸色,此刻透着几许阴郁。
可,她刚才,明明还是好好的。
“迎霜……”
怔怔的,唤迎霜一声,端木暄轻声问道:“这世上,可有你不愿意去的地方?”
闻言,迎霜眉头一皱!
随即,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以前在户部侍郎府邸时的一幕幕温情场景。
倏然抬眸,望进端木暄渐渐染上一抹凄然的眸子,迎霜大约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为何了!
不过很快,她的眉梢,便再次紧紧蹙起。
据她所知,端木暄的家乡,应该在蜀中,而并非安阳。
可……
她早前说在安阳城,没有人比她熟悉,而她此刻又……
思绪,顿时有些混乱。
她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却又不知其中内情。
而就在此时,一直站着不动的端木暄轻轻一叹,便再次抬步,一步步的向着城中心的方向款款而去。
从来,端木暄都知道。
世上的事情,并非你不想,就不会发生。
前方,是她的过去。
而她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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