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旭东早就有来看王恒山的想法,不知道地方只是一个很小的理由,更多的是他不知道如何再去面对自己的岳父,当初王冰在世的时候这个愿望没有实现,而如今,王恒山的亲女儿,自己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事,等会见了面他该怎么去说,而王恒山又知不知道王冰的事情,这一切刘旭东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刘旭东以前也听说过,领导被关进来会享受到一些特殊待遇的,在吃上,穿上都跟其他的犯人不一样,所以刘旭东觉得,王恒山的摸样应该不会变,自己一会一定要控制住情绪,不能给王恒山任何的压力,如果他还不知道王恒山的死讯,那么更不能让他看出丝毫的蛛丝马迹。
刘旭东坐在椅子上等了五分钟,门口终于传来走路的声音,声音在门口停了一会,然后门便被推开。
刘旭东赶紧站了起来,在见到王恒山的一刹那,刘旭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恒山虽然穿戴还算整齐,但刘旭东还是差一点没有认出来,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胡子也不知道几天没刮了,脸上布满了沧桑,这才几天,当初处处风光的县长已经被沦落到这种地步,刘旭东看着王恒山只觉得眼睛热的要命,鼻子发酸,如果不是王恒山对他投来笑容,他的眼泪肯定就会掉下来。
“爸!”刘旭东沙哑着喉咙,叫了王恒山一声。
“来了,坐吧。”王恒山的的话很简洁,就如同当初刘旭东在王恒山家里吃饭的场景一样。
“爸,我来看看你,给你买了吃的,穿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刘旭东几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手里提着方便袋,递给王恒山。
王恒山笑了一下,接过刘旭东的东西,放到自己的身边,说道:“最近工作怎么样啊?我听说你被撤了,别灰心,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在这个时候,王恒山依然表现出他高尚的人格,刘旭东虽然不是他遗传概念的亲人,但他也没有张嘴就问家里的事,而是先说的刘旭东。
刘旭东点了点头,说道:“爸,我很好,很好。”说这话,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王恒山。
“爸你还好吧,吃的好么?”刘旭东很心疼王恒山,虽然以前他总是一副县长的摸样在自己面前,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王恒山当初对刘旭东的照顾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悬念,如今他已经沦落到犯人,自己忍不住的想让王恒山过的好一点,但刘旭东左右不了,心里的那种揪的很紧的痛然他几乎没法呼吸。
“呵呵,挺好的,虽然不如外面,但跟其他人比起来,我还是很知足了。”王恒山的乐观让刘旭东多少有些欣慰,但他的那一头白发也告诉了刘旭东,王恒山这种乐观可能是表现给自己看的,刘旭东的眼睛又一次的开始发热,他强忍着,忍的有些难受。
“你妈和小冰都还好吧,她们怎么也不来看看我。”没等刘旭东在说话,王恒山脸色有些低沉的说道。
此刻,刘旭东终于知道了,王恒山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过世的消息,他是一个父亲,刘旭东也是父亲,刘旭东能体会到王恒山知道这个事情以后的心情,自己如果实话实说了,他或许在这个两重灾难的打压下,就永远站不起来了,为了保住王恒山,刘旭东打算说一次谎。
“爸,她们都很好,她们只是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是通过关系得知的,我回去就跟她们说,让她们过来看你。”刘旭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因为心虚,说话的时候嘴唇竟然有些颤抖。
王恒山犹豫了一下,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你别跟他们说了,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呵呵,都怪我不好,小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看我。”
刘旭东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只觉得两行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脸滑了下来。
“天成,你哭啥?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男子汉大丈夫,别让我看不起你啊,虽然我被关了,但你的路还是要走下去,我希望有一天我能看到,没有我,凭着你自己的能力把工作干好,争取有一个更大的进步,虽然在官场没有背景爬起来很难,但也有人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走到最高点的,我相信你能。”王恒山顿时又恢复了那种严厉和威严,对于刘旭东现在的表现,他有些无法接受。
刘旭东一把擦掉泪水,说道:“爸,我知道,我知道。”
来的时候刘旭东虽然心里没怎么准备好,但自己还是想了很多话跟王恒山说的,但心在,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张了好几次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直到警察进来提醒时间到了,刘旭东才想起临来的时候白晓晴嘱咐,在这里,钱是个万能的东西,有了钱,王恒山的日子会非常好过,刘旭东赶紧掏了掏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塞给了王恒山,然后对王恒山说:“爸,我来的太匆忙,没带多少,这些你先拿着,过两天我再来给你送。”
王恒山没有推辞,把钱塞到口袋,然后提起刘旭东给他买的东西,跟着警察出了门,走了两步他忽然回过头,对刘旭东说道:“回去以后跟你妈和小冰说,就说我很好,记住埃”
刘旭东傻傻的在小屋里愣了几分钟,然后才出了看守所,这一次见王恒山虽然有十分钟,但刘旭东却觉得一分钟还不到,很多的话自己都没来得及说,刘旭东的情绪又一次的落到了低谷,来到白晓晴的车前,他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白晓晴等刘旭东坐到了车里,问他道:“怎么样,王县长在里面还好么?”
刘旭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白晓晴见刘旭东的情绪很低落,也没有再多问,开车离开了看守所。
一路上,在刘旭东的脑子里一直闪现着王恒山那头雪白的头发,这个影子他无法挥去,特别是王恒山临走的时候回头说的那句话,刘旭东知道,在他心里,他挂念的是他的家人,然而,事与愿违,或许王恒山现在正在忏悔者自己所做的一切,可这一切,王冰也只能在另外一个世界去聆听他的忏悔,刘旭东不知道下一次该如何去面对王恒山,更不知道王恒山会通过什么渠道得知女儿去世的消息。
回到白晓晴的家里,刘旭东用白晓晴的电话给王迪拨了过去,告诉王迪马上来省城把自己接回去,白晓晴并没有再挽留刘旭东,他跟自己在一起已经十天了,舍不得他走,他还是要走,就算刘旭东回去以后心情依然低落,那她也没办法了,白晓晴在心里祈祷着上天保佑刘旭东,同时,又把刘旭东的东西检查了一遍,两个人在家里几乎没有什么话,等着王迪的到来。
白晓晴并没有让徐凤娜过来送刘旭东,把刘旭东送上车的一瞬间,白晓晴哭了,眼泪是默默的留下来的,留在脸上,痛在心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刘旭东此时的离去,她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她很失落,像个孩子一样,看着车子远去,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一路上,王迪滔滔不绝的跟刘旭东讲着班上这几天发生的事,王迪说自己当了大队长,但以后自己会听刘旭东的,不管刘旭东被安排在哪个岗位,自己都会征求他的意见,而且王迪还说,县里已经传出小道消息,可能要再从乡镇上调一位副局长,来顶替陈逸松的角色,包括闫瑞东这几天的变化,包括安监局最近的工作安排,王迪说的很详细,很全面,刘旭东却始终一言不发,脸上几乎是连个表情都没有,最后王迪说的差不多了,刘旭东才懒懒的说了一句:“你把我直接送回老家。”
车子路过县城的时候,刘旭东跟王迪要了一千块钱,在一个超市买了一堆孩子吃得东西,又给父母分别买了一件衣服,把剩下的钱装进口袋,打算到家以后交给父母。
车子开到村口,远远的刘旭东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在胡同口玩耍,孩子伸出两根小胳膊手让女人抱,女人没有丝毫的犹豫,费力的抱起了孩子,而且在原地又转了两圈,孩子高兴的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
走进了,刘旭东才看清楚,孩子是刘宇,女人是章瑞红。
王迪很不合时机的按了一下喇叭,引来女人朝着车子看了一眼,当女人看清楚车牌号,她呆住了,怀里抱着的孩子还在跟女人说着什么,但女人的眼神却丝毫没有离开车子,她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车子停在她的身边。
刘旭东从车子上下来,面对眼前的章瑞红,刘旭东心里充满了愧疚,往日花枝招展的章瑞红,现在身上穿着一件并不是很合身的大红棉袄,而且头发已经扎了起来,在脑壳后面突出一个椭圆形的疙瘩,脸上也因为天气冷的原因,红红的,而且皮肤有些开裂,但她怀里的孩子却是手脚干净,因为穿的很厚,章瑞红抱起来很费力。
章瑞红和刘旭东四目相对,沉默了几秒钟,孩子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爸爸!”
刘旭东赶忙走过去,从章瑞红怀里接过孩子,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他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不单单是再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更多的是心里对章瑞红的愧疚,她一个在城市呆惯了的女人,如今嫣然一副农村妇女的形象,粗大的棉袄把章瑞红的姿色掩盖了很多,但刘旭东却没有嫌弃她难看,怀里抱着孩子,嘴里结结巴巴的说道:“章姐,谢谢你,谢谢你替我照顾孩子,这辈子我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章瑞红的眼睛也有些红,她笑了笑,对刘旭东说道:“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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