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顾骁野已然将沿途各地的地势都摸了个透,是以此刻毫不犹豫就给出了这条少为人知的小路所在。
侍卫忙应了,又指了指被绑在马上、早已被颠得晕过去的红衣小公子问,“人质怎么办?”
顾骁野微一沉吟,“此人大有用处,带着他一并过江,交给我父亲。”
侍卫跪下来,叩头领命。
顾骁野整顿残军便要出发,许落奔出数步:“三公子。”
顾骁野回身,对上许落的目光。
便听女孩轻而坚定地说:“我们等你和崔将军回来,一同过江。”
顾骁野坐在马上,漆黑的眸凝视她两秒。
他说:“好。”
话落音时,顾骁野已拨转马头,带领众士兵疾驰而去。
许落站在夜色里,望着顾骁野带着尚不到千人的残军,义无反顾奔赴凶险重重吉凶难料的战场,心里一时竟有些不知是什么滋味。
*
崔烈身中数剑,伤得不轻,却并没有死。
顾骁野赶来的时候,他正率领将士与敌军奋力厮杀,血已染红了铠甲。
一路顾骁野又收拢了不少逃亡士兵,与崔烈汇合时,队伍已堪堪聚集了五六千人。
得知敌军来的人数不过万余人,只因有叛徒相助,这才能占了上风。
顾骁野当即改变了先前的救人撤退策略,一面命将士们大喊“援军来了”,以振作士气。
另一面,下了“后退者死”的死命令,分兵三路,对敌人进行合围包抄,与崔烈之军里应外合。
这场战争愣生生打了一夜一天。
顾骁野以临危不惧的勇气与惊人的作战指挥能力,竟生生逆转了战场形势。
将士们一鼓作气,将前来偷袭的敌军打得落花流水,近乎斩杀殆尽。
*
与顾骁野分别后,许落跟着侍卫们往西而行。
越往山里走,路越是难行,两侧林木森森,昏暗不辨路径。
那些厮杀之声,却是渐渐远了。
因了要走山路,无法骑马,那红衣小公子已被侍卫拍醒。
他一见侍卫要带他进山,不免惊慌不已,连连问侍卫要带他去哪里。
侍卫自然不作理会。
这小公子一会儿喊脚疼,一会儿说害怕,一会儿又说饿了渴了,到最后竟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许落听得无语,“别哭了。你都多大了,一个男孩子,还哭?”
“我才十二岁……我从来没有走这么远的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小公子哭得呜呜的,越发来劲了。
许落:”……”
十二岁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这孩子得是被家里惯成什么样了,才会成这个熊样子。
想起荷包中还剩下几颗先前许夫人给她的桂花糖,她便都拿出来,递给这小公子。
小公子眯缝着泪眼瞧了许落好几眼,最开始还不好意思接。
许落塞在他手里,他才别别扭扭地说了声谢谢姐姐。
一行人从夜晚走到天亮,从天亮走到黄昏,总算听见了江水拍打江岸的声音。
许落脚上磨起了不知多少血泡,两腿都直打颤,可她愣是咬牙撑住了。
那小公子更是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直喘气。
侍卫们却似毫不知疲累,一刻不停地砍了树木做了好些木筏子,只等顾骁野和崔烈的人一来,便趁着夜色渡江。
然而到了约定时间,却一直没有等来顾骁野的人影。
他们从子时等到丑时,从丑时等到寅时三刻,仍是不见半点动静。
“许姑娘,我们不能再等了。”
侍卫温平站起身,脸色肃然:“再等就天亮了,万一敌军追过来,我们断难过江不说,还会有性命之危。”
许落点了点头,但愿,顾骁野福大命大,能逢凶化吉。
书里顾骁野是当之无愧的气运之子,除了运气好外,领兵作战时绝地反击的天赋与能力也是无与伦比的。
否则他也不会历经无数生死困境,仍能毫发无伤了。
许落随着侍卫下到江边。
竹筏被轻轻推入水中,他们还未来得及上去,便听得岸边遥遥传来马嘶之声。
温平当即变了脸色,立刻带着许落等人隐在了树后。
许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队伍愈发近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奔雷般,快速席卷而来,倏忽便至眼前。
队伍停了下来,为首之人转过头去,似乎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什么。
将士们立刻有序散开,一根根火把很快亮起,士兵们开始重复先前温平等人做的工作:砍树,做木筏。
“不是敌军,是我们的人!”
借着火把的光亮,一名侍卫终于看清了那队伍的军服,以及夜色中飘扬的旗帜和领军的主将,不由欢呼起来,“是三公子!是三公子!”
顾骁野注意到这边的呼声,跳下马快步朝着这边走过来。
火光映出他衣袍上的斑斑血迹,可想而知先前经历了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浴血生死。
温平慌忙迎上前去,“三公子。”
顾骁野的目光掠过许落几人,不由微微皱眉:“你们,还没走?”
约定过江的时间是子时,现在寅时都要过了。
“是许姑娘不放心,非要等三公子。”
温平喜不自胜,“总算三公子没辜负许姑娘一番苦等之意,平安回来了!”
许落:“......”
这好好的话经温平的口说出来,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她只是看出温平很想等崔将军和顾骁野,又不好意思说。
所以很贴心地说了一句“不如等他们来了一起走?”
温平当即就答应了,接连等了快两个时辰。
怎么这会儿经温平一说,就成了她一个人苦等了?